唇角凝了抹淺淺的笑意,竹煙應道:“謝謝,雖然這一路走來異常艱辛,但終是能伴在他身旁了。”她眼波中流轉的,是點點欣然的喜悅。
看著身旁女子眸光淺動,連曦眉間微凝了幾分,“話雖如此,但後宮專寵,極易讓你成為眾矢之的。”連澈對她的百般寵愛與縱容,從不掩藏,旁人一看便知。
竹煙眸光微沉,“你想多了,我相信他。”話音剛落,她便轉身,徑自朝重華殿的方向而去。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連曦歎了口氣。直到她消失在視線中,他才調轉方向,朝另外一處邁開了步子。
隱於大石後的清淺看二人離去,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輕呼了口氣,她轉身準備離去,卻在抬眸時瞬間僵住了。
此刻,連曦正好整以暇地立於她身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清淺心裏一驚,他不是已經走了嗎。
眼前男人平日裏那不羈的神色已悄然隱去。他眼中如今映出的,盡是冷沉陰鷙的寒涼之氣。
清淺心想:莫不是自己聽到了他與竹煙的對話,他想殺自己滅口?微蹙了眉,她死死盯著他,狠命攥著裙側,越收越緊。
此刻,二人間正流淌著一抹壓抑詭譎的氣息,清淺的掌心亦沁出了些許薄汗。
相視半晌,連曦忽然一笑,“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聽的?”他眸中那抹冷寒已漸漸隱去,恢複了往昔的淡泊。
微垂了眼眸,清淺思慮片刻,以他的敏銳應是早就知道自己在此,若是騙他,似乎更加危險,還是說實話吧。
“從王爺說你們一年未見開始。”她輕聲開口。
“嗯,確是一年未見。一年前我主動請纓至燕江,監管工程。”連曦輕眯了眼眸,眸光悠悠探向不遠處。
“其實也是想逃開吧。”清淺猶豫許久,終是說了出口。
連曦唇角微凝,“你怎會如此想?”
“若能將一個人的脾性喜好,甚至習慣都記得清清楚楚,當真是用了心。”清淺笑了笑,眸光移向他身後的花樹。
“哦,何以見得?”目光落向眼前這個眸色從容的女子,連曦淡淡開口。
清淺笑道:“方才你說她隻要行至海棠花樹下,便會打噴嚏。這點細節,多年來你依然記得。若不是用了心,又怎會去記這些稀鬆平常的小事。”
輕輕打量著眼前的女子,連曦眸色微斂。看來自己對竹煙的情意,她已了然於心。他摘下腰間玉笛把玩著,卻道出了一句讓清淺驚顫的話。
“放心吧,你是皇上的女人,我不會對你怎樣的。”眸光緩緩轉向不遠處的樹影,他道。
清淺一怔,眸色略顯複雜地注視著眼前男人。他已敏銳地猜到了自己與連澈的關係,而她也撞破了他對竹煙的情意。
月華依舊柔和地傾散於大地,映出斑駁的樹影。
今夜這一場相遇,讓兩個心底都藏有秘密的人尋得了一份共識。
不為權謀,不為利欲,隻為心中那份壓抑熾烈的感情。
重華殿。
竹煙剛跨入大殿,便瞧見池宋立於連澈身後,一名宮女在為連澈的手背塗抹著什麼。
心中微微一頓,她快步走過去。池宋見她到來,忙走下高台朝她施了記禮,“見過惜妃娘娘。”
竹煙輕輕點了點頭,在宮女身旁頓住腳步,接過她手中的藥瓶和紗布。池宋忙朝宮女使了記眼色,示意她同自己退出大殿。
“你怎麼來了?”連澈輕笑。
見他手背上一片灼紅,有幾處已泛起了水泡,竹煙又氣又急,嬌嗔道:“你還笑,怎會弄成這樣的?”
“方才不小心碰翻了茶盞。”連澈淡淡應聲。
微歎了口氣,竹煙輕輕托起他的手掌,執於掌心,另一隻手則將蘸了藥水的紗布輕輕撫上他的手背。
連澈眸色柔和了幾分,再度開口道:“你的酒可解了?”
“嗯,不然怎會來看你。”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手背,竹煙道。
“那今晚你便不必回去了,留下來陪朕吧。”
竹煙的手微微一頓,瞥向眼前的男人。他正神色慵懶地看著自己,唇角微微上揚。
她一笑點頭,繼續替他塗藥。
連澈將眸光緩緩移向帳幔旁燭台上的火焰,火燭的氤氳柔光正盈動跳躍著。
翌日。
清淺五更天便起身去了重華殿,準備替連澈更衣,傳喚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