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咱這家庭要那麼潑辣幹什麼?”程林秀自有自己的婆媳之道。“咱家玉嬌雖說是丫環命,可是小姐的身子,誰不誇她長得漂亮,好好的姑娘,你給塑化成屯子人樣兒,對咱好看?”
南方正聲音變大了:“屯子人怎麼了?你看那屯子裏的秦瓊、“毛毛蟲”、“癩蛤蟆”,純樸的多像樣,有情有義,能發家致富,多讓人感動和尊敬呀!”
“這我不否認,咱家不是屯子嘛,”程林秀反駁說,“人家家裏也就這麼一個姑娘,咱就這麼一個兒子,這也是給南信長臉。”
“嘿,你說哪兒去了?”南方正說:“要說南信呢,他也不是不關心妻子。年輕火力旺的時候愛漂亮,現在這種觀念差了一些,就是一心想成就什麼大事業,這一點來看是好的。”
程林秀說:“那你沒退休的時候怎麼不支持他?”
“我不是不支持他,”南方正說,“也不是純粹怕為了給我造影響,我就覺得他那麼浪浪蕩蕩,我沒退時就有人跟我反映過他這種作風。我是從心裏不讚同,覺得他不是那把牌,不像那個樣兒,就是借著我的梯子上了高摔下來摔得會更厲害,再爬不起來了,還不如就這樣。”
程林秀不是怎麼高興:“那,你現在怎麼同意他去了呢?”
“我退休了這兒接觸到一些事情,也有南信、鄭林的一些觀點影響,不過我還是不那麼放心。”南方正自有道理:“我是想讓他離開我去磨煉磨煉,讓他知道,做事兒不容易。尤其是讓他遇到困難碰碰釘子,削削他過於尖刻的鋒芒,然後到社會去一步一步紮實地工作。我想,到了西藏,工作上不會有大閃失,還有藏族幹部呢。”
程林秀也拎起兜子:“你們爺倆兒的心理我都知道,但都不完全讚同,行了,不和你磨牙了,玉嬌調轉那事兒要是遇到不順,就可真的出來。等過兩個小時打個電話問問玉嬌,兒子不在家,也好讓她覺得咱對她體貼。”南方正邊翻著賬本邊回答:“知道了。”
南方正細細一算,這幾天共折騰出去一萬六千一百冊,收回的書款跟從南信買高層抽借的款還差兩萬多一點。他拿起電話剛想給王風耀打電話,立刻又想到,王風耀一接電話肯定說書已發下去,正在催款,又是一個“明天”。便站起來,走到門口又回來,又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最後還是下定決心硬著頭皮朝辦公樓走去。要當麵和王風耀把這事情掰扯清楚。按道理說,盡管是退休了的市長,也還是有身份的,去和一個辦公室主任掰扯事情似乎太不應該了。可是南方正實在是沒辦法了。
南方正悄悄上了樓,碰到人打招呼,問這問那就舉手了之,並沒有多話。大概被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衝擊和包圍的緣故,他感到這裏似乎陌生了,陌生得簡直有些頭皮發緊,心在抽搐一樣。他不願意見到人,但又沒辦法,來這辦事的機關幹部出出入入的總是不斷。他仍是不管誰問什麼,隻是一招手而了之。像經過了艱難跋涉一樣,終於來到了秘書科門前,跨過去兩步就是王風耀的辦公室,而且已經看清門正敞開著,王風耀肯定是在辦公室裏。
他剛要大步跨過秘書科門口,忽然裏邊傳來了時尚的聲音:“這裏怎麼堆著這麼多書?”接著是王風耀的聲音:“南市長退休前要出本書,沒有賣出去,暫時放在這寄存一下。”時尚說:“前幾天我看見開飯店的樸胖胖,幸福村的秦瓊,還有些小學校、中學的司機,從這裏來來回回往外搬書,我一看封皮是南市長寫的那本書,就沒吱聲。王主任,讓你說說這裏哪還像個市長辦公區呀,啊?成了圖書批發市場了,而且什麼人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