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南方正那句“我剛當上市長第一次下任務”的話深深地壓在了王運來的心裏,他帶上村裏最好的說客,果然不但給秦窮等三人在礦區找了媳婦,還給秦窮的老爹也找了個老伴兒,一切都那麼順利。他們四對結婚那天,王運來去請南方正,南方正當即答應了,後因為去省裏開會錯過了機會,派司機荊池代他參加,好不熱鬧,給他們四個添了彩,增了光。

這之後,秦窮等三家的日子火了起來,在他們的心裏,南方正真是父母官,是比親爹娘還格外有親味兒的父母官,年年八月十五和春節前他們都結伴去南方正家要送雞蛋、魚和老母雞,怎奈巴巴死守大院門口那麼嚴緊,又哪裏會知道王風耀那裏的把戲,成了他們三家吊掛在胸口裏無法抹去的一塊共同的心病。

鄭林猜測對了,果然跑來的是秦窮。他跑到南方正跟前,不由分說,竟一下子抱住南方正嗚嗚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拍打著他的肩膀頭說:“南市長,這些年,我們找您太難了,太難了,一個市長,老百姓要見咋這麼難呢……”他哭得那麼冤屈,那麼真摯。南方正已經多少年沒有眼淚了,也被這種真摯深深感動了,他緊緊抱著秦窮,眼淚不斷地滴在秦窮散發著汗漬味兒的衣衫上。鄭林眼圈濕了,抑製著,他從未見過這種場麵,想說說不出來,半天才說:“秦窮,快幫南市長釣魚呀!”

“南市長--”秦窮鬆開南方正,擦擦眼淚說:“來釣魚玩,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剛喂完了回家去辦點事兒,哎呀,真是的!”他又皺眉頭,又甩胳膊,像是犯了多大過錯在後悔莫及似的。

南方正掛著淚花:“不能為了釣魚就不喂,我主要是來消遣消遣,這樣釣上來的魚吃著才香呢!”

秦窮接著問鄭林叫什麼名字,然後惡狠狠地說:“鄭師傅,今天晚上咱在池邊吃深井水清燉魚,南市長要是走了,我就敢把你的車砸了!”鄭林說:“你小子敢?”秦窮說:“你看我敢不敢?”然後對南方正說:“南市長,您不用我綁吧?”南方正激動地說:“秦窮,有你這熱情我說什麼也不能走。我已經退休了,不像過去忙了。”秦窮高興地說:“好啊,以後您就能常來釣魚了。鄭師傅,走,你和我一起去找那兩家。”鄭林說:“我又不認識,和你去幹什麼?”秦窮說:“你拉著南市長走了呢!”鄭林笑笑說:“不能。”秦窮說:“不去也行,把你車鑰匙給我。”鄭林說:“你小子還挺鬼呢。”秦窮拿到鑰匙剛要走,又一尋思,不能先去,我這一去,那兩家要是把南市長搶去他們家魚池怎麼辦!於是支上了燒鍋,要下網打魚。南方正說:“秦窮,還是自己釣,這樣吃著香。”於是,他和鄭林又一人拴把竿甩了起來。可是,魚就是不咬鉤,氣得秦窮衝著池子裏直罵娘:“你們這些魚,真它媽的混蛋,一點兒也不給老子長臉。咬,咬,咬呀!”他天真無邪的樣子,引得南方正和鄭林直發笑。不管他怎麼喊,魚就是不咬鉤,秦窮想了個好辦法,他偷偷跑到玉米地後魚種池那邊,用網打上了一條十多斤重的大鯉子,然後從南方正釣魚的池塘角上偷偷的下了水,潛水悄悄鳧到南方正釣魚的地方,把沉在水底的漁鉤拿住,把那條十多斤重的大鯉子一鉤,然後悄悄遊走了,他遊到下水的地方,悄悄上了岸,換了衣服,用毛巾頂在頭上遮著濕發走過去時,南方正在慢慢挑竿,鄭林拿著抄網,高興地把大鯉子撈了上來,南方正瞧著秦窮喊,秦窮,快來,快來呀--秦窮走過來高興地抱住大鯉魚摘下鉤說,南市長,這魚不勢利眼,您退休了,還來溜須您--

南方正笑笑說:“秦窮,你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幽默了?”

鄭林說:“人一富了,什麼都跟著來了。”三人都笑了。

傍晚,絢麗的彩霞飛滿了西天,那輪彎彎的月亮掛在天上,倒映在了直打漂的魚塘裏,多像一幅美麗的水墨畫呀。南方正、鄭林和秦窮等三家吃著清燉魚,啃著火烤玉米,就像在畫中,南方正則有種進入了仙境的感覺,說呀,笑呀,讓人感到人間歡樂盡在其中一樣。大夥兒正吃著,王運來趕來了,說是要請南市長去吃飯,秦窮忽地站起來說,今晚這頓我占下了,你要敢把南市長弄走,我秦窮就和你拚了。那兩家的人也站起來響應著秦窮,秦窮的老爸和繼母也站了起來,一個說完又一個說,要是我家秦窮他們拚不過,我們就豁出這把老骨頭了。老人家說的像是真的,又像是玩笑。秦窮說:“王村長,我看著你家魚池裏是時市長家的老爺子在釣魚,你快忙去吧。”王運來忙解釋:“不是,不是。”秦窮說:“哎呀,還不是,是你的不是還是我的不是?快去吧。”弄得王運來瞧著南方正一句話說不出來,十分尷尬。王運來說:“我說你們不信,那就拉倒,好,你們吃吧我走了。”秦窮說,快走吧,快走吧。王運來有點兒吃不住勁了,回過頭來說:“秦窮你小子不夠意思,忘了南市長讓我跑腿給你找媳婦的時候了。”秦窮說:“那怎麼能忘呢,這些年我少給你送了,早還給你了。”王運來惱羞成怒折回來說,秦窮小子,你當著南市長的麵說說,送我什麼了?啊?南方正忙解圍說,王村長,別和他們一樣,送點東西是人之常情,你幫過他們忙。再說,我退休了,不理會這些事兒了,快去吧。

王運來氣哼哼地走了。

秦窮老爹要說道說道,秦窮說,別給南市長添亂了,讓南市長聽那些玩意兒倒心煩,咱們吃魚。南方正也稱好。很快,魚鍋四周又熱鬧起來。臨走,南方正說要給秦窮改個名字,秦窮說行啊,改什麼?南方正說改成左邊是“王”字,右邊是“京”字那個“瓊”。秦窮老爹說,古書上不是有個秦瓊嗎?秦窮說,古書上是古書上的,咱是咱的。大家鼓起了掌。南方正臨走的時候,車後備箱裏裝滿了三家送的魚、青玉米、香瓜。三家人都說,這回南市長退休了,我們就可以常去了。南方正滿口應承說歡迎。他坐在車上,一句話沒說油然而發一種當市長沒當夠,特別是當市長以後,這種事情做得太少了的悔意。月亮升得老高了,破吉普才晃蕩到家,一到門口,程林秀正在喂巴巴。南方正問,小王沒來?程林秀說,這麼晚了,不來就是不能來了,巴巴餓得直碰門。新市長剛上任,他肯定很忙。鄭林說:“我和王主任說說,讓他給賓館交代一下,他要是忙,以後就由我來替他。”南方正說:“那得和小王商量一下,別以為落了一次我們對他不滿意了,容易傷感情。”鄭林說:“這樣好!”接著打開後備箱,把秦窮送的土特產卸了下來,南方正說什麼也不肯,堅持一家一半,鄭林說:“不行不行,這是人家給您的。”南方正說是給咱倆的,必須人人平等。說得鄭林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