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印壇素有“北齊南鄧”之稱,即北方的齊白石與南方的鄧散木。鄧散木(1898-1963)是現代著名的篆刻書法藝術家,他的書法氣雄力健,渾厚流麗,富金石韻味。他精篆、隸、正、草各書。他的篆刻廣采博古,上追周秦古璽,遍摹浙皖諸派,取各家之長,以其沉雄樸茂、清新古拙、老辣奇崛、大氣磅礴的風格在印壇上獨樹一幟。
1963年1月9日,66歲的鄧散木被摘去“右派”的帽子,興奮莫名。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當年的5月1日,鄧散木便在北京舉辦了隆重的個人書畫展。此時,他已截去一足,癌細胞也擴散到了肝髒,他拄著拐杖前去“巡禮”,見觀者甚多並不時予以高度肯定,他欣慰地笑了。因為老天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在不多的時間裏,看到自己的畫作得到大家的認可,他的心情是非常愉悅的。
8月的一天,章士釗的秘書王益知先生突然來到鄧散木家,提及毛澤東主席很喜歡篆刻及書法藝術,章老意請散木先生給毛主席治一方印、寫幾幅字。雖然鄧散木沒有機會與毛澤東直接交往,但是他發自內心地崇敬毛澤東,熱愛新中國。當時鄧散木雖然病入膏肓,然而他毫不遲疑地一口答應了益知先生,他硬撐著病軀,尋覓金石,裁紙打格,書就篆、楷、隸、草四體毛澤東詩詞,並刻就“毛澤東”一印,托益知先生帶給章士釗。鄧散木鐫刻的印章用壽山五彩大山石,石質光嫩圓滑,色澤柔和,為“明黃色,石製立方體,頂部鏤空琢雙龍。”兩條飛龍寓意“飛龍在天,福澤天下”,彰顯毛澤東的偉人風範;印麵6厘米見方,高5.5厘米,頂部印鈕為兩條矯健屈曲的盤龍,所以人們稱其為龍鈕大印,盤龍形象逼真,栩栩如生。白文“毛澤東”三字線條橫不平,豎不直,似欹斜荒疏,然而讀來卻大有“自然天然”“返淳歸樸”之感。印的一側刻有“1963年8月,敬獻毛主席,散木緣時六十六”字樣。章老見之讚曰:“好個龍紐大印,刀力非凡。”這一被稱為“文物極品”的印章現已為湖南韶山毛澤東同誌紀念館收藏陳列了。
章老對四體毛澤東詩詞條屏不甚滿意,建議散木書寫他自己創作的詩詞。鄧散木乃竭盡心智,寫成四首五律四條屏。其一為篆書,通篇雜有甲骨、金文和竹簡的韻味;其二為隸書,以篆書結體,含碑刻之味;其三為行書,快馬斫陣,一往無前之氣概躍然紙上;其四為楷書,凝練老辣,不乏篆刻的金石氣。落款“一九六三年第十四周國慶前夕,俚言四首代頌,敬以各體書塵(呈)毛主席匡謬。”章老見之,十分喜歡,不久便呈獻給毛澤東。
1963年10月8日5時,印章刻完後不到兩個月,鄧散木辭世,他終於“休息”了。鄧散木的確是一位了不起的藝術大師,他雖肢殘身廢,但是他對事業兢兢業業,一絲不苟,雖蒙冤受屈,但對黨和人民依然赤膽忠心。
鄧散木為毛澤東刻治的印章,溫潤甚佳。此印很有特點,與前麵談到的那些印章都截然不同。鄧散木善於用巧,篆刻不俗,不纖媚,其章法有出人意外之奇妙,印文中,繁體的白文“毛澤東”三字橫刻,從右至左依次排列,“澤”字三點從左邊挪到了右下端,原來“毛”字筆劃較少,與繁體字筆劃多的“澤東”二字排列不協調,鄧散木這一大膽創作真可謂“畫龍點睛”之筆,使詳略更為得當,結構更為嚴謹,布局更為優美。筆畫較少的“毛”字的最後一筆反向倒旋,以寓“反手掌乾坤”之意,而從布局上又填補了“澤”字右上端的空白。這是毛澤東所有印章中創意最為大膽的一枚,最為別致的一方,最有創意的一顆。
至於“反手掌乾坤”這句話,還是有些來曆的。1945年,毛澤東在重慶談判期間,抄送給柳亞子一首《沁園春·雪》,以其壯麗的意境和磅礴的氣勢轟動整個山城,在重慶文藝界掀起了一場熱烈的討論。當時文藝界名流請毛澤東做了一次演講。演講之後,有人問毛澤東:“假如談判失敗,國共全麵開戰,毛先生有沒有信心戰勝蔣先生?”毛澤東機智地說:“國共兩黨的矛盾是代表著兩種不同利益的矛盾。至於我和蔣先生嘛……蔣先生的‘蔣’字是將軍的將字頭上加一棵草,他不過是一個草頭將軍而已。我的毛字不是毛手毛腳的‘毛’字,而是一個‘反手’。”話畢,眾皆會意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