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到時候,就看你怎麼安排了,”陳文魁任憑黃春雁緊緊靠著他,像支著她走一樣,他從來沒感到黃春雁這麼親近過,就興奮地說:“要是你留不在城裏,還要回來,也算是國家幹部了,咱們就在這裏安家,那時候,你最起碼也是個技術員,就用不著下地拿壟了,你看人家指導員和大姐不也過得挺好嗎!”

黃春雁雖然覺得陳文魁這番套話不如意,但這份對愛情的忠貞已足夠使她深深感動,一下子鬆開他,敏捷地一個轉兒,站在陳文魁麵前,說了聲,“你真好。”要去親吻他,陳文魁忽然聽見後麵有腳步聲,忙說:“你聽,”黃春雁說:“也是一對,像咱倆一樣。”陳文魁指指已經很近的白樺林,“快走幾步,別讓別人占了我們的地方……”

月光透過白樺樹林射到林地上,印上了片片樹葉和枝條印下的斑駁影子,比白天增加幾分神秘的氣氛。倆人手牽手緊偎著倚坐在那棵樺樹旁,你情真,我意切,心裏都像流淌著一條甜蜜的小河。

“文魁”黃春雁把頭貼在陳文魁的肩膀上說:“有句話,我不能當外人說,隻能當你說--”陳文魁伸手摟住黃春雁的腰,說:“好,你說。”

“‘文化大革命’進行了這些年,中、小學都照常辦著,今年大學第一年招生,可能以後就要這樣下去,采取群眾推薦,組織批準學校審核的辦法錄取--”黃春雁停停說:“毛主席說,大學還是要辦的,這話聽著怎麼這麼勉強呢,而且還是說理工科大學還是要辦的,我估計這大學裏的學習生活和咱們讀高中時要報考的那種大學生活可能要不一樣了。”“那當然了,毛主席不是說,教育要革命,製度要改革嘛,那肯定是不一樣了,”陳文魁說:“我理解,毛主席提倡知識分子要走與工農相結合的道路,要開門辦學,就不能老那麼坐在課堂裏讀死書了,肯定要多深入到實踐中去……”

“聽人說,”黃春雁接過話,“要半天學習,半天勞動。”“真去上了,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努力去做。怎麼也不能像在連隊怕苦怕累,要勇於克服困難,當一名新時代的好大學生。”陳文魁終於說出了平時想說又沒說出的話。

黃春雁並沒有反感,她早已經感覺出陳文魁和連隊裏一些人一樣,認為自己是個怕苦怕累型的,隻是不好說出來,於是,黃春雁笑笑說:“你放心,別看我下地幹活兒不頂個兒,我在學校時候就是個優秀生,就是願意讀書。”“對了,我還知道,你願讀文科,上個電影學院、藝術學校,想將來當名舞蹈演員,這個,你還真有些先天條件,”陳文魁說:“雁子,你替我的指標上的是農學院,這可能改變不了,所以,你一定要刹下心,好好學習和鑽研。”

“哎呀,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吧。”黃春雁使勁晃了晃陳文魁的身子。“你要有這個決心,我就更高興了,”陳文魁說:“你沒提出把上學指標讓給你的時候,我已經有了一個成套的、長遠的安排打算。”

黃春雁好奇地問:“那你就說給我聽聽嘛,不是自誇,讀書我肯定不比你差多少,你可以說嘛,我來實現你的打算,不也是一樣嗎?”“真的?”陳文魁高興地把手從黃春雁的腰間拿開,一轉臉,透過那樺樹枝葉灑在黃春雁臉上帶有幾分神秘色彩的月光,覺得在這朦朧中那張純美的臉更富有誘人的色彩了。他真想……他分析,他要是提出來,她會順從的,不,越是愛她,喜歡她,越要保護她。陳文魁強抑著內心的衝動,把臉轉向一邊,說:“我知道你聰明,做學問肯定不錯,要是那樣,就跟我上大學一樣。”

“文魁,”黃春雁說:“你說說給我聽!”“你知道--”陳文魁的心裏已經平靜了,他靠近樺樹幹說:“我搞寒地水稻品種的研究,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上百個品種裏試驗出三五種,產量不過是五六百斤,我打算在這三五個品種上下功夫,這水稻產量還能提高,可是,這功夫就不知道怎麼下了……”

“文魁,我知道了,”黃春雁緊緊依偎了一下說:“你是想讓我到大學裏接著你的課題研究……”“沒錯!”陳文魁高興地說:“寒地產出的大米吃起來爽口又香,現在場部提出都要擴產,省裏還這麼支持,要是真研究成功了,再提高一下產量,那咱北大荒真就變成了‘魚米鄉’了!”

“我知道你有抱負--”黃春雁壓低了嗓門,“我可以照你說的去努力,不過你得聽我的--”“那沒問題。”陳文魁一口應承,“你說--”

黃春雁說:“課題可以研究,即使成功了,也不來這裏安家……”陳文魁有些為難,“那怎麼辦?”

“我看,不一定非留在這裏就是做貢獻,”黃春雁脫口而出,“留在省科研部門,或者是農業機關,也搞這個研究,不是照樣可以來支農服務嘛!”盡管黃春雁的話裏帶有點兒酸楚味兒,陳文魁聽來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他想她畢竟是進了一步,忙說:“行啊,隻要真的像我想的那樣,倒是在哪都一樣……”

“文魁,你真好!”黃春雁突然襲擊似的猛吻了陳文魁一口,“什麼都聽我的!”陳文魁順勢把黃春雁摟抱在懷裏……

黃春雁似乎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朦朦朧朧的狀態,但陳文魁說話,她還能理智地喃喃回答,陳文魁還沒有聽出是困倦,而是輕言細語的嬌柔纏綿聲。漸漸的,陳文魁似乎也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了似睡非睡的朦朧狀態,但黃春雁說話,他也能理智地回答,而黃春雁聽來也並非是似睡非睡那種狀態的話語,而是纏綿般親情般地疼愛與無微不至的體貼。

涼爽的秋風從樹梢上拂過,片片發黃或半黃的樹葉颯颯地飄落了下來,落到了黃春雁的臉上一片,她睜開眼睛,眼前靜靜一片,透過稀疏的樺樹梢,她發現天空綻閃出了魚肚似的白光,就使勁捅捅陳文魁,親親地說:“文魁,天要亮了!”“啊--”陳文魁瞪大眼睛向天空看去,他想連隊舉行夏鋤大會戰的時候,這個時候已經組織出工了,於是,他拽了一把黃春雁站起來說:“可不是,走,回去吧。”

陳文魁一站起來,覺得自己屁股發潮,用手一摸,整個後屁股處的褲子都濕乎乎了,他又看看黃春雁的身後,屁股也坐濕了。

“哈哈……”兩個人相互看看,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