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這時,從連隊大東頭傳來幾聲“嗷嗷”的狗叫,驚得窗外八隻大鵝一個接一個地叫,響成了一片。楊金環忙跑到大門口張望,就聽前麵知青宿舍的門前有了響動,隨即兩棟宿舍裏的燈光亮了起來,接著是噪音一片,男的女的,個個扛著大嗓門兒,叫苦連天,不時傳出幾聲粗野的責罵聲……

“大姐,指導員和文魁他們回來了。”黃春雁不知啥時也來到門口迎候,嚇了楊金環一跳。“小雁子,你--”楊金環趕緊攙起黃春雁一隻胳膊,嗔怪地說:“又不聽大姐的話了,不是讓你在炕頭等著嗎?”“大姐,我的腳讓熱水一燙,再用熱毛巾一敷,好多了,你這一招可真靈呀,瞧瞧!”說著,黃春雁從楊金環懷裏抽出胳膊,在空地上做了個“常青指路”的舞蹈動作。

“你的左腳還是不吃勁,快上炕去!”盡管黃春雁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但楊金環還是從她左腳著地的瞬間裏,察覺出黃春雁的腳傷沒有好利索。“大姐,”黃春雁挽起楊金環的胳膊肘兒搖晃了兩下,撒嬌說:“不騙你,真的不疼了。”

“真拿你沒辦法,看我怎麼向文魁告你的狀……”楊金環和黃春雁兩人正你一句她一句的說著話,就聽腳步聲和說話聲來到了門口。陳文魁的語調:“徐指導員,你看今天這事該怎麼辦?”“晚上開會時,先宣布,全當歡送會了。”徐亮氣呼呼的聲音:“讓他們死了這份心,你也馬上走人,我好省心。”

“指導員,我說的不是我上學的事?”陳文魁緊走兩步,跟上來,“我是說今晚上武解放和叢娟娟鑽苞米地的事。”徐亮看見窗外燈影裏站著的楊金環和黃春雁,就停下腳,轉臉對陳文魁說:“讓他們大會上作檢查。”

“他們鑽苞米地是為了談戀愛,又不是去偷苞米。”陳文魁為武解放和叢娟娟辯解:“再說又沒弄倒撞壞一棵苞米,這樣處理不合適。”徐亮聽不進去,仍氣呼呼地說:“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談戀愛就好好談你的,非得鑽苞米地,民兵排去了,你出來講清楚也就完了,可他倆卻在苞米地裏東躲西藏,和我們玩起了把戲,害得這麼多人折騰了一晚上,尤其是那個武解放,罵我們這是沒卵子找茄子--閑得沒事找事。你聽聽,他還有理了……”

“武解放平時就是這副德行,嘴上沒有把門的。”陳文魁說:“這全隊誰都知道啊,上來虎勁兒啥話都敢向外嘞嘞,再說……”“再說,”徐亮搶過話,“再說那個叢娟娟想要辦困退,杜主任還打電話說過情,讓我放人,我還真有心放她走呢--你倒好好表現啊,割地打狼不說,還背地裏--我覺得不對勁兒。”徐亮說到這,突然話題一轉,問陳文魁:“你說今晚上的事,能不能有人搗鬼,知道是武解放和叢娟娟進了苞米地,然後謊報有人偷苞米,折騰我們,來破壞連隊的大好形勢呢?”

“有這個可能,不是破壞也是故意搞惡作劇,看笑話玩。”陳文魁接過話說:“剛才我問過先報案的趙大江,趙大江說是聽黃小亞說的,又問黃小亞,他又說聽牛東方不知從誰那兒聽說的……”“一定是那個牛東方搞的鬼,這小子壞點子多著呢。”徐亮又接過話說:“看我怎麼收拾他……”

“指導員,我這不是成了背後打小報告整人的小人了嘛?”陳文魁急了,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是分析有人為什麼要這樣做,是不是因為推薦我上大學,大家不服有意見,才……”

“我說--老徐,你倆有話進屋坐著嘮,別在外麵傻站著了。”楊金環見丈夫和陳文魁越說話越多,就上前打招呼,將兩個人讓進院,“這飯菜可等著你們呢?”

黃春雁瞧陳文魁走近了,撲上去拉住他的手,目光一下燦爛起來,嘴上卻說:“沒良心,扔下我一個人跑了。”陳文魁握緊黃春雁伸過來的手,笑嗬嗬地說:“是不是等著急了?”他說著就拉著黃春雁的手跟在徐亮的身後進了屋。在進門時,黃春雁親昵地在陳文魁的臉上吻了一口。

“你怎麼沒包餃子?”徐亮見楊金環燒水準備下麵條,就滿臉烏雲,沒好氣地說:“我說上東你上西,不是說好了嗎,文魁要走了,怎麼著也得在家吃一頓餃子啊。”“打算是那樣,等文魁走時來家吃頓餃子,這不是趕巧來不及了嗎。”楊金環知道丈夫在外生了不少氣,自己也回來晚了,又有陳文魁和黃春雁在場,不想再惹他生氣了,“回頭再補上嘛。”

“來不及了也不能煮麵條呀!”徐亮還是發起火來,聲音有些暴躁,“這不是給文魁添堵給我添亂嗎?”“指導員,”陳文魁一腳門裏一腳門外地說:“沒那麼多說道,什麼餃子、麵的,都一樣,這麵條吃進肚子裏順順溜溜,更好!”

“這好辦,你們先吃菜喝酒,等開完會回來再包餃子吃。”楊金環放下煮麵條的打算,端上來最後一盤菜,擺放好後對陳文魁說:“大姐保準讓你今晚吃上餃子。”

徐小鳳和徐大龍已收拾好書包,見陳文魁進來,一起撲上前,一個說:“陳叔叔,我長大了在連隊裏好好勞動,也讓大夥兒推薦我上大學。”另一個說:“陳叔叔,你走了,誰教我學識譜呀?我還沒全學會呢!”

“叔叔回來看你們時繼續教呀。”陳文魁把兄妹倆摟進懷裏說完,用右手一指黃春雁,說:“我不在時,你們就找雁子阿姨,她能歌善舞……”“陳叔叔真好!真好!”大龍和小鳳高興地拍起巴掌來,“雁子阿姨也好!”

“行了,別和叔叔鬧了,”楊金環說完孩子,對陳文魁和黃春雁說,“快坐下吧,沒什麼好吃的,都是家常菜。”陳文魁和黃春雁同時向餐桌上看去時,才覺出一股香味往鼻子裏撲,有粉條燉豬肉、蘑菇燉小雞、韭菜炒雞蛋,有黃春雁最愛吃的糖醋魚,還擺了四個小酒杯和一瓶好酒,“過年不過如此嘛!”陳文魁驚喜說:“夠豐盛的了!”

“大姐,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們好了。”黃春雁被感動了,對楊金環說:“真沒想到一會兒的工夫你做了這麼多好菜,真神了。”“客氣什麼--這都是你徐哥提前讓準備的。”楊金環把手裏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催促著說:“小雁子,你腳剛好點,別總在地上站著了,快坐吧,一會兒該開會了,別耽誤了。”

“雁子,你的腳怎麼了?”陳文魁趕緊把黃春雁攙扶到炕頭坐下,蹲下就去脫她的鞋,要看個究竟,“你怎麼不早說呢,怎麼崴的?”“還不是怨你,聽見號聲你先跑了,我和大姐就在後麵追,剛跑出林子就被樹根兒拌了個大前趴子……”黃春雁見陳文魁向上挽著她的褲腳,裸露出小腿肚子,忙推開陳文魁,又放下褲腳,難為情地說:“好了,不用看了。”

“我說小雁子,剛才那股親熱勁兒跑哪兒去了,是不是讓院裏的大鵝給叨吃了……”楊金環又換了盆熱水,一邊讓眾人洗手一邊和黃春雁開著玩笑。“大姐,求你了,別在說人家了好不好?”黃春雁故作生氣狀,用手捂住微紅的臉,嬉笑著。

“我先帶頭坐!”徐亮說著先入了座,陳文魁和黃春雁挨著坐了下來,楊金環和兩個孩子也上了桌。徐亮拿起酒瓶子,除了兩個孩子外,給每個人倒上小半杯,又給自己倒滿,然後舉起杯來說:“文魁,咱農場革委會杜主任打電話征求我的意見的時候,我本舍不得你走。杜主任就建議我說,不行就把上學的名額讓給叢娟娟,她正好鬧著要辦困退……”“這上學的名額還帶讓的呀?”黃春雁略有所思地在一旁邊插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