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功名利祿與忠孝之道(1 / 2)

門匾和楹聯是富貴之家標榜文人風雅最下功夫的地方。在門窗之間,刻寫體現家族文化、追求事業人丁兩旺的吉言佳句,彰顯宅第主人的文化品味、生活信條、理想信仰。

修建於乾隆、嘉慶年間(1736—1820)的靈石王家宅院,院落的名字起得溫文爾雅,如恒貞堡、凝瑞宅、敦厚宅、桂馨書院等等,小院門又有迎暉、整暇、映奎、探酉字樣,與主人的身份、學識相匹配。王家的敦厚宅中有5個月洞垂花門,圓中有方,方中有圓,襯托出錯落有致、虛實相間的視覺藝術效果,門楣刻有“規圓矩方”四字,既表達了一定的文化品位,又在告誡後人做事做人要遵循一定之規。平遙城關鎮上,也有一處凝瑞宅,表達了時人對瑞氣盈門的共同期盼之情。特別有趣的是曹家三多堂多壽院(東院)的門匾上刻寫“鬥山天”,從字麵上看,字形簡單,婦孺皆識,然而這三個字並非字形字麵上那般簡單,大致說來可以有三種釋語:從字麵看,由鬥到山再到天,有越來越大的含義囊括其中,象征事業蒸蒸日上;如果換個方向讀就是“天山鬥(dǒu)”,方言諧音便是添三鬥,作為商人起家的大家族,日進三鬥銀充分表達了主人企盼財源滾滾永無止境的美好心願;再換一種解釋,將“鬥”讀作四聲“dòu”時,鬥山天就不乏吞吐日月之誌的豪邁氣概了。太穀曹家三多堂的中院統樓上,書刻“登高遠眺”字樣,步入曹家這座四層建築的高處,遠近方圓幾十裏景色盡收眼底,心胸頓時開闊。祁縣的喬家、渠家宅院,也都有專供遠眺的製高點。在喬家宅院被稱做明樓的二樓主樓上,掛著一塊“光前裕後”的牌匾,同樣內容的門匾在清代襄汾丁村的民居建築中也獨占風光。關於“光前裕後”這個合成的詞組,在《尚書·仲虺之誥》中是“垂裕後昆”,指恩澤流傳播及子孫,所以人們稱給前人增光、為後人造福即“光前裕後”。將這四個字掛在喬家最顯赫的地方,不外乎提醒喬家人時時刻刻追念祖宗,造福後代。門匾、楹聯既是一種寓意深遠的文字遊戲,也是富足之家美好願望的無聲流露。從門匾、楹聯上,可以獲得大量的中國傳統文化信息。

中國自古就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說法,這無疑是鼓勵人們求取功名利祿,恪守道德規矩。在王家敦厚宅的迎賓牌坊上,外獅內象,分門把守,佛學造型上,文殊和普賢菩薩作為釋迦牟尼的脅侍分立左右,獅為文殊坐騎,象為普賢坐騎,所以不論中外,獅和象都在吉獸之列。王家牌坊門上雕獅雕象,寓意還有出將入相的期盼。牌坊匾是“桂榮槐茂”,桂取蟾宮折桂、求取功名之吉祥,槐則為人丁興旺、事業發達之寓意。古代科舉時以折桂為登科之典,唐代許渾在其《第貽友人》詩中稱:“人心高下月中桂,客思往來波上萍。”月宮裏因有蟾蜍,有桂樹,故有蟾宮折桂之說。《紅樓夢》第九回裏描述過一段細節,黛玉聽寶玉說要上學去,便打笑道:這一去,可是要蟾宮折桂了。槐茂暗指求取功名和高官厚祿,《周禮·秋官·朝士》載:“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麵三槐,三公位焉。”從此就以三槐九棘代稱三公九卿。植槐之家,人才輩出,麵槐而居,定有爵位,這是中國人頭腦中根深蒂固的東西。

忠孝之道是宋明以來被統治者強化的一條生活準則,封建綱常倫理道德在宋明理學的形成過程中,走向了極致。靈石王家的王肯為和王肯任兩人,都有過五品官銜,他們在王氏宗祠前敬獻的匾額“孝思中匱”和“流澤孔長”,就大有飲水思源和追念祖德的家族文化。魯迅先生在他的《朝花夕拾》中,有一篇《二十四孝圖》的文章,說“那裏麵的故事,似乎是誰都知道的;便是不識字的人,例如阿長(魯家的傭人),也隻要一看圖畫便能夠滔滔地講出這一段的事跡”。這是封建統治階級宣傳的二十四個所謂盡孝的典型人物。中國新文化運動的主將陳獨秀先生,在他的《調和論與舊道德》一文中,對當時社會上流行的惡習舊俗,如纏足、吸鴉片、迷信、買賣婚姻等,予以尖銳無情徹底的批判,他說:“忠、孝、貞節三樣,卻是固有的舊道德,中國的禮教(祭祀教孝,男女防閑,是禮教的大精神)、綱常、風俗、政治、法律,都是從這三樣道德演繹出來的;中國人的虛偽(喪禮最甚)、利己,缺乏公共心、平等觀,就是這三樣舊道德助長成功的;中國人分裂的生活(男女最甚),偏枯的現象(君對於臣的絕對權,政府官吏對於人民的絕對權,父母對於子女的絕對權,夫對於妻、男對於女的絕對權,主人對於女婢的絕對權),一方無理壓製一方盲目服從的社會,也都是這三樣道德教訓出來的;中國曆史上、現社會上種種悲慘不安的狀態,也都是這三樣道德在那裏作怪。”從中可知,幾千年來,中國傳統文化的力量無處不在,無處不有。反映在建築方麵,就是在庭院的每一個角落裏,都有傳統文化和封建道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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