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單體建築(2 / 3)

書房

明清山西宅院中,書房是必有的建築物,大些的宅院,還有專門辟出的書院。設立書房、書院的初衷也許不盡相同,但用途實則沒有兩樣。有為成人專設的養心齋之類的建築,也有為培養子孫後代的書院私塾。在這裏,主人可以修身養性、讀書研字,子孫可以學習經書、詞章和算術。宅主人對後人的教育目的雖說有異,有的是為子孫後代步入仕途,光耀門楣,有的是為承繼家業,廣聚錢財,但教育子孫做人立業的基本道理卻是共同的目標。

曹家的書房院,始建於清乾隆二十年(1755),而且每堂都有書房、書院。三多堂的書房,開始設在外院,而福、祿、壽三座院裏,都有各自的書房。曹家發達後,專設書房院,延聘名儒,課讀子孫。三多堂“多子院”的一個偏院,指定是子弟們進讀的地方,門閂插上後,就成為一個獨立封閉的場所,這樣更便於子弟靜心誦讀寫文章,日後能夠有所作為。

渠家的私塾院裏,門額上刻寫著“讀書樂”三個字。雖說渠家不算是山西提倡教育力度最大的家族,然而渠氏當年自家開設的私塾裏,就培養出了像渠本翹、喬雨亭、劉奮熙等在三晉大地吒叱一時的近代風雲人物。

靈石王家私塾所在的西院小偏院是私塾,院門的門框用4塊青石雕成,上麵刻著鬆、竹、梅和壽石、喜鵲,既表現歲寒三友的清氣,又體現喜上眉梢的喜氣。在這個封閉的地方,子弟們“探酉”、“映奎”,苦磨意誌,苦練本領,蟾宮折桂,翹首在望。而且在靜升,還有一座文廟,一般縣一級的政府才可以修建文廟。康熙十四年(1675)靜升王氏12世王大紀這位生員出資重修文廟,在廟碑上記載:“廟學之設,自漢始,蓋明夫子之道,集前賢之大成……曆代相沿,國家而外,亦止於郡邑,而鄉村無聞焉。惟靜升裏中有廟,準縣學製,不陋不華,蓋創於先元至元二年,先民南塘輩倡之。”靜升文廟不大,但大成殿、狀元橋、獻台、廊廡一應俱全。南塘是靜升文廟的始創者,被人稱道的廟前午壁,壁心為鯉魚躍龍門雙麵鏤空石雕,對後人的期冀盡寄寓其中。在靜升文廟中讀書的人,清代中後期有兩人考中進士,其中一人是王家子弟;考中舉人的有10人,王家有7人。

故宮有養心殿,民居有養心齋。顧名思義,養心齋就是修煉身心、研求學問、探討知識之處所,同時也是主人讀書、思考、秘談的地方。養心齋通常兼有書房的功用。齋不必高大豪華,位置必取僻靜,務須在少幹擾的通幽之地,不過也有人將書房設在顯眼的地方。渠家的養心齋就設在五進院的最高處,養心齋是一間不大的單體屋子,與周圍建築幾乎隔絕,而在養心齋的門額,刻著“慎言語”三個字,當地人稱此為過道牌樓,實際上是有意修建的一處靜思之地。主人來到這裏,無疑能夠暫時避開繁雜的人事和商務,即便有人通過這裏,也會被門上的“慎言語”所提醒,不得高聲喧嘩,腳步放慢放輕。這樣,不僅對主人在繁雜的事務中理清思緒、平和心氣是十分有益的,對規範身邊的仆人傭人的舉止也會有潛移默化的作用。宋人姚成一《雪坡集·養齋記》載:“養之義大矣哉。養則弘,不養則隘。養則充,不養則餒。德以養純,才以養裕,學問以養涵深,器識以養廣大……養之善,莫若養氣。心者氣之主,莫若養心。心之不能養,忿與欲敗之也……忿必懲,欲必窒,然後可以持誌而養氣。氣善養,則充且弘矣。充且弘則所養正而聖功寓矣。”這就是養心、養氣的功用。修身養性,務正其心,外以應物,內而辯思。

精舍

精舍取自佛家打禪坐定的地方。“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這是唐代詩人常建為江蘇常熟虞山的興福寺所作,作者隱退山水之間,自得遊冶之樂,是一位心性空明、淡泊名利的詩人。在靜升王家凝瑞宅高牆峻宇建築群的西北角上,有一處小小的院落,一間低矮的屋室以其地僻幽靜取勝,以其質樸簡潔取勝,這便是導遊小姐告訴我們的一處精舍。精舍寬不過十笏,高不過一仞,三人便可將這小小的屋子塞滿。在精舍中立定,透過小小的窗軒,能夠近取其質,遠取其勢,給人一幅空間層次錯落的景觀:近觀瞻月亭,遠賞文筆寶塔、霍山峰巔;仰觀綿山奇峰,層巒疊嶂;平視深山古刹,薄霧環繞其間。在這個客人無法打攪、家人不常進出的天地,盤踞仰偃,盡隨心性,可揮筆作字,可瀹茗置飲,大有心遠地偏的逃世之感。王家建此精舍,可謂是匠心獨具,別有他用。精舍事實上也就是最初道教的靜室,取其安靜之意,以摒除幹擾,誠心修道。王家之所以將精舍修建得如此精巧絕妙,與王家供奉的先人王子喬羽化登仙的神話傳說有很大關係。這種別有洞天的小院舍,傳承著道學修身、佛學修心的說教,成為傳統庭院文化中的一道特別風景。

名士隱逸現象貫穿了幾千年的中國文化。精舍是靜思養性之所,曆來為士人學子所看重。晚清大學士祁寯藻,鹹豐年間(1851—1861)在政壇失意,回到老家壽陽,借方山僧院療養心病,壽陽地高早涼,山中更無暑氣,鬆翠彌穀,飛泉滿山。大學士的心情很快轉好,遂著《入山記》一冊。不久,祁寯藻回到村裏,在村北空隙的二畝地上,建構土屋三間,繞以短垣,雜植果樹花竹,命名息園。地取其偏,舍取其簡。精舍是閑情逸致的產物,是修身養性的好去處。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事實上,精舍也就是學舍,東漢劉淑,“少學明五經,遂隱居,立精舍講授,諸生常數百人”。魏武帝曹操建安十五年(210)“於譙東五十裏築精舍,欲秋夏讀書,冬春射獵”。實際生活中,人們通常把僧人、道士修煉之所稱為精舍。三國時吳國道士琅琊人於吉,“先寓居東方,往來吳會,立精舍,燒香讀道書,製作符書以治病”。這是講讀之所,是修身養性之地,“吳興老釋子,野雪蓋精廬”。辟一方偏僻淨土,建一間精巧屋舍,獨居幽處,躲避塵囂,讀書靜思,怡養性情,後來也成為追求功名、附庸風雅者的一種時尚。

精舍內陳設簡單,用具能省則省,在一種獨處的環境中,讓人洗滌塵世間的煩惱,純潔心性,返璞歸真。與天地溝通、享受寧靜的同時,如果不時還有三兩知己暢敘,也不乏生命中的和諧美妙。道經中明確規定,靜室“不連他屋”,“不餘雜物”,“惟置香爐、香燈、章案、書刀四物”。精舍起初是道家之物,後來佛家也立精舍,《晉書·孝武帝紀》載:“帝初奉佛法,立精舍於殿內,引諸沙門以居之。”《世說新語·棲逸》載:“康僧淵在豫章,卻郭數十裏立精舍,旁連嶺,帶山川,芳林列於軒庭,清流激於堂宇。”這是一種精神追求,後人也有以心即精之所舍來代稱心。

廚房

衣食豐足的高門大戶人家,廚房是另外一個隱蔽的地方,是主人不常去的地方,因此與主人的宅院分院而建,大都建在下院、偏院。衣食住行,生活必備,有人類就會有住宅,有庭院就要設廚房。《禮記·玉藻》曰:“君子遠庖廚,凡有血氣之類,弗身踐也。又田獵之禮,一為千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兩千多年以前,就將有社會地位的主人與附屬傭仆類的廚子分別看待,實際上也就將正房、廂房與廚房的地位明確進行了規定。君子不殺生,雖說是迂腐之偏見,在古代卻也很有市場。《漢書·賈誼傳》載:“其禽獸,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故遠庖廚,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司馬相如在他的《上林賦》中談及:“庖廚不徙,後宮不移。”這些都是當時勞心者對勞力者的一種鄙視,將庖廚一類的匠人視做下人、粗人,也是迎合中國傳統文化中等級製度的需要。

在山西這幾十座宅院中,廚房的位置、構造並不顯眼,然而卻無不體現出“君子遠庖廚”的說教和偏見。在每一處宅院裏,廚房都與主人居處隔離,而且大都有高牆分開,一是為了避免主仆頻繁見麵,二是為了主人免受廚房不潔之視覺汙染。祁縣城裏的渠家甚至用高高的風火牆將廚房院與其他院落隔開,隻是到用餐的時候,仆人通過固定的夾道甬巷將飯菜送與主人用餐。靈石王家的廚房院裏,規矩則更加繁瑣,分成上中下幾等,不同等級的人走不同等級的門,不同身份的人在不同等級的餐廳用餐。繡樓上的小姐用餐,則可以從自己的居室側門直接步入用餐地方,避免與外人相撞,培養大家閨秀貞靜賢淑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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