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巨額財富是建築宅院的物質基礎(1 / 3)

《史記·貨殖列傳》有“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的說法,也就是說,在財力積聚方麵,士農工商四民,商人居首,次則仕進,最後是工、農兩個階層,能夠修建豪宅大院的則是商人和官員兩個少數人的集團。富有者的消費內容,修建宅院是一個重要的方麵。晚清文人吳趼人在《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45回裏寫道:原來揚州地方花園最多,都是那些鹽商蓋造的。揚州的富商興建館舍,招徠賓客,雕飾文采,窩藏優伶,成為揚州繁華的一景。建築物是金錢、科技、政治和文化的集合體,修建園林宅院的時候,商人們偏愛鬥富,同時宅院人衣飾、飲食、婚嫁以及娛樂方麵的消費,也是揮金如土,竭盡所能。這種消費,是長期以來中國富商大賈生活消費的一種通病。徐珂在《清稗類鈔》裏提到,平陽(今山西臨汾)亢氏為明清巨富之家,得闖王李自成的遺產,聚全國精華運藏一處,有如董卓之郿塢。李自成死後,所有乃歸亢氏。有一年,有人在亢氏宅第附近開設典肆,有人每日以一尊金羅漢典銀1000兩,三月之間,典肆資本將盡,大懼,叩問其故,回答說:“吾家有金羅漢五百尊,此三月間方典至九十尊,尚有四百十尊未攜至也。”典肆主人暗訪,得知為亢氏所為,取贖後匆匆收肆。像亢氏這類富商山西不下數十家,他們或者運用金錢交通王侯,或用來擴大自己的經營領地,其中一途便是修建氣派豪華的大宅院,傳之永恒。

山西商人實力增強是大院群落出現的最直接原因。封建社會中,百姓起宅造屋,既可以視為一個時代經濟發展與否的標誌,也可以是一個朝代處於末世政權控製力量相對削弱的表現形式。而明代商品經濟發展迅速,富有階層的人數增多,所以起宅造屋者與前朝相比要多得多。十五六世紀以後,起樓建屋者比比皆是,超標準的住宅大量出現。清道光《萬全縣誌》載,緊鄰直隸萬全縣的張家口廳,清初時有八大家商人,都是山西人,明末來張家口貿易。這八大家商人是王登庫、勒良玉、範永鬥、王大宇、梁嘉賓、田生蘭、翟堂、黃雲發。八家大商當年情形如何,我們不能全知曉,然而在《清史稿》一類的典籍中留下了關於介休範氏的一些情況,使我們對當年這八大商家能有一些了解。介休範永鬥,助清兵有功,清軍入關後,順治帝賜範氏張家口房地,隸內務府籍貫,互市塞上。有了政府的支持,範氏的經營擴大許多。康熙初年清軍遠征準噶爾,範家輸米饋軍,獲利甚豐。康熙六十年(1721)清軍再次出師,範毓馪兄弟以家財轉餉,運費隻有官運的1/3.雍正年間(1723—1735)朝廷出兵準噶爾,範家兄弟再次承擔運送軍糧任務,運米百餘萬擔,較官方運輸節省銀兩達600萬之多。範家承辦山西澤、潞兩府和平陽府屬的洪洞等4縣鹽引,每年除繳納正課之外,還要向地方官署報效兩萬兩銀。雍正皇帝特賜範毓馪為太仆寺卿銜,章服同二品,以後累遷至正二品的天津總兵。後來,範家在為政府采辦洋銅的業務中開始走背,先是在戰爭中失米,後來又不能完成采銅協議虧欠官銀,直至抄沒家產。以當年範家的財力來說,蓋一兩處豪華大宅院不成問題。

明清時期山西多富商大賈,山西富商實力遠勝江浙商人。康熙二十八年(1689)皇帝南巡,途中與人談到:“夙聞東南巨商大賈,號稱輻輳。今朕行曆吳越州郡,察其市肆貿遷,多係晉省之人,而土著者蓋寡。良由晉風多儉,積累易饒,南人習俗奢靡,家無儲蓄。”康熙皇帝把山西人善於積聚財富視為山西多富商的一個主要原因。即便到了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不少人對山西商人當年的富有還在津津樂道。著名學者陶希聖,曾做過中央日報的主筆,1933年夏季,來太原住了三個月時間,回到北平後,寫下了《太原見聞記》,其中提到:“山西過去是很富的。富的來源是山西人在外省外國的商業和金融業。‘老西’以儉樸而長於計較著名,但是清末民初,票號為寧波、廣州的銀行幫擠倒了。俄國革命及外蒙獨立把那兒的老西打回來。‘九一八’的大炮把東省的山西商業破壞了。”陶先生提到山西往日的富足,也提到山西商人衰敗的個把原因,當然這是一鱗半爪。《清稗類鈔》中將光緒時資產在七八百萬兩至三十萬兩的山西大商列了一個單子:介休侯氏七八百萬兩,太穀曹氏六七百萬兩,祁縣喬氏四五百萬兩,祁縣渠氏三四百萬兩,榆次常氏百數十萬兩,太穀劉氏百萬兩內外,榆次侯氏八十萬兩,太穀武氏五十萬兩,榆次王氏五十萬兩,太穀孟氏四十萬兩,榆次何氏四十萬兩,太穀楊氏三十萬兩,介休冀氏三十萬兩,榆次郝氏三十萬兩。粗略估算一番,晉中太穀、祁縣、榆次、介休四縣的十四家富商聚集財產就在白銀三千萬兩左右。《經濟日報》副總編詹國樞先生,參觀了喬家大院後,寫下了《走進喬家大院》的文章,其中寫著:“雜貨鋪、茶葉店,生意興隆……錢莊、票號、當鋪、銀行,財源滾滾……當這生意興隆財源滾滾的創業者重新回到他那黃土漫漫的老家後,可以想見,他是多麼自豪,多麼興奮!他隻要拿出他那巨大資財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便可以建立起一個足以使整個莊子、整個縣城乃至整個山西、整個中國都羨慕的豪華宅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