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西澗書院釋菜講義知瑞州日(2 / 3)

昔人有言:“今天下溺矣。”吾黨之士猶幸而不盡溺於波頹瀾倒之衝,纓冠束帶〔29〕,相與於此求夫救溺之策,則如之何?噫,宜亦知所勉矣!或曰:至誠無息,不息則久。積之自然如此,豈卒然旦暮所及哉!今有人焉,平生無以議為,而一日警省,欲於誠學旋生用工夫,則前妄猶可贖乎?曰:無傷也。溫公五六歲時〔30〕,一婢子以湯脫胡桃皮,公紿其女兄曰〔31〕:“自脫也。”公父嗬之曰:“小子何得謾語!”公自是不敢謾語。然則溫公腳踏實地,做成九分人,蓋自五六歲時一覺基之。溫公猶未免一語之疵也。元城事溫公凡五年〔32〕,得一語曰“誠”。請問其目,曰:“自不妄語入。”元城自謂:“予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括日之所行〔33〕,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34〕。力行七年而後成。”然而元城造成一個言行一致,表裏相應,蓋自五年從遊之久,七年持養之熟。前乎此,元城猶未免乎掣肘矛盾之愧也。不患不知方耳,有能一日渙然而悟,盡改心誌,求為不謾不妄,日積月累,守之而不懈,則凡所為人偽者,出而無所施於外,入而無所藏於中,自將銷磨泯沒,不得以為吾之病,而縱橫妙用,莫非此誠,《乾》之君子在是矣〔35〕。

或曰:誠者道之極致,而子直以忠信訓之,反以為入道之始,其語誠若未安。曰:誠之為言,各有所指,先儒論之詳矣。如周子所謂“誠者聖人之本〔36〕”,即《中庸》所謂“誠者天之道”,蓋指實理而言也。如所謂“聖,誠而已矣”,即《中庸》所謂“天下至誠”,指人之實有此理而言也。溫公、元城之所謂“誠”,其意主於不欺詐,無矯偽,正學者立心之初所當從事,非指誠之至者言之也。然學者其自溫公、元城之所謂“誠”,則由《乾》之君子以至於《中庸》之聖人,若大路然,夫何遠之有?不敏何足以語誠,抑不自省察,則不覺而陷於人偽之惡,是安得不與同誌極論其所終,以求自拔於流俗哉?愚也請事斯語,諸君其服之無〔37〕。

〔1〕“人之患在好為人師”:語出《孟子·離婁上》。

〔2〕韓子:唐代古文家、詩人韓愈,字退之,河南河陽(今河南孟縣)人。犯之:指韓愈不顧世俗偏見,抗顏為人師。

〔3〕柳子厚:唐代古文家、詩人柳宗元,字子厚,河東(今山西運城)人。“惴惴然而不敢”:柳宗元《答韋中立論師道書》曰:“仆自卜固無取,假令有取,亦不敢為人師。為眾人師且不敢,況敢為吾子師乎?”

〔4〕承乏:在任官吏常用的謙詞。意思是所任職位一時無適當人選,暫由自己充數。

〔5〕一日之責:在任一日便有一日的職責。

〔6〕告朔:古時諸侯每月朔日要告祭祖廟。這裏泛指祭祀。

〔7〕親陟皋比:成為書院講師的意思。皋比,虎皮做的座席。常用來指學師的座席。

〔8〕逢掖:寬袖之衣,古代儒者所服,後來成為士人的代稱。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