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不留俘虜,在夜襲發起之前,王洵已經將一個殘忍至極的命令下達到了全軍。整個安西軍上下,沒人有勇氣違背。
他要用來援者的血,催垮長安城內外叛軍的士氣。讓叛軍將士聽到他王洵的名字就魂飛膽喪,讓叛軍將士看到安西軍的大旗,就主動退避三舍。
的確,眼下他手中沒有充足的兵力,根本奈何不得長安這座已經屹立了數百年的堅城。但是,他可以將長安周圍徹底變成一個禁地。讓城內的叛軍出不來,對周邊各州郡再也造不成任何危害。也讓其他各地區的援軍進不去,給孫孝哲提供不了任何有效支援。
的確,他就是在圍城打援。甚至連城都不想去圍,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就想以長安城為誘餌,截殺敵方的所有援軍。除非崔乾佑、史思明這些軍頭,舍了自家的根基不要,起傾巢之兵前來替孫孝哲助拳。否則,派一支部隊來,安西軍就要消滅一支,派兩支部隊來,安西軍就要消滅一雙。
直到城內的叛軍無法忍受這種壓力與折磨,自己棄城逃命。
這個計劃延續了年青的安西軍自從建立以來一貫的風格,大膽、瘋狂、表麵看上去令人匪夷所思。然而深究其細節,卻又處處透著玄機。據長安城裏邊送出來的密報,安祿山已經病入膏肓。整個大燕國內外,如今都陷入了一種非常迷茫,非常狂躁的狀態。安祿山本人以造反起家,野性難馴。其提拔起來一幹得力手下與爪牙,亦是狼子野心,桀驁異常。在安祿山這頭老虎還能撲擊撕咬的時候,史思明、安慶緒、崔乾佑、蔡希德等一眾手握重兵的悍將尚不敢輕舉妄動。一旦安祿山這頭老虎徹底倒下,麾下的群狼們,立刻便會為了安祿山空出來的權位互相亮出冰冷的牙齒。
所以,在此時此刻,安祿山旗下任何一位手握重兵的宿將,都不敢在孫孝哲身上浪費太多精力和實力。他們不但要防著郭子儀、李光弼等大唐將領的反攻,而且要防著同一陣營裏其他勢力的傾軋。而他們又不能完全棄長安城於不顧,畢竟這裏是大唐曾經的都城,天下氣運的象征。……一旦失去,便意味著大唐與大燕之間的攻守之勢徹底逆轉,失敗一方徹底被上天拋棄,隨時都可能分崩離析。
如此一來,長安城及其周圍五十裏範圍,便成了一塊巨大的磨刀石。大燕國派來增援孫孝哲的隊伍,隻要一進入這個範圍,便要冒著被安西軍剁成齏粉的風險。而安西軍,則恰好利用任何一路叛軍都不敢傾巢而來的機會,將出現在長安附近的敵方勢力一一消滅。利用他們的頭顱和屍體,磨亮自己手中的橫刀。
要想破解這個戰術,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援軍與孫孝哲能周密協調,配合一致。前來支援的一方沿著潼關通往長安的道路,不顧一切往長安城裏頭衝。城內據守一方則使出全身解數,為友軍提供接應。但這個戰術,又要冒上被安西軍趁機奪城的風險。萬一哪裏出了紕漏,連半點兒挽回的機會都沒有。
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孫孝哲不敢冒這個險。不在長安城外被安西軍幹淨利落的擊敗幾次,也沒有任何一支叛軍的主將,會相信王洵能夠連一絲入城的空隙都不給他們留。至少,今晚的崔雲起不相信這一點。所以,盡管他猜到了王洵的真實企圖,盡管他已經盡最大努力不往王洵擺下的陷阱裏邊跳,卻依舊逃不過全軍覆沒的命運。
圍城打援不隻是一種打法。陷阱也不會固定不動。從藥刹水兩岸帶回來的馬匹,為安西軍提供了足夠的長途奔襲能力。一旦發動,便如迅雷,根本不給對方留掩耳餘地。
血與火組成的巨龍,還在繼續向大營深處突進。所過之處,屍骸遍野,仿佛是地獄開啟了門戶,牛頭馬麵帶領一眾小鬼,將正對門口的靈魂與生命,不停地往裏邊拉。在通往地獄的道路兩邊,那些被踏傷卻沒有被踏死的叛軍士兵們翻滾,掙紮,慘叫,一聲比一聲淒涼,一聲比一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