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阿悉蘭達這種殺人如麻的家夥,此時此刻也覺得頭皮發乍。他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慶幸的感覺,慶幸自己當初明智地選擇了屈服,而不是與鐵錘王為敵。當初的鐵錘王尚顯稚嫩,心髒深處尚帶著一角柔軟。如今的鐵錘王,心腸卻已經被殘酷的命運研磨得又冷又硬,不再保留半分屬於年青人的慈悲。
數名光著屁股的叛軍,沒頭蒼蠅般從阿悉蘭達馬前跑過。……他催動坐騎,從背後踩翻了一個。然後又揮動彎刀,將另外一人的後抹了條長長的口子,鮮血放了滿地。第三名叛軍士卒身材尚未完全長成,膽子在潰兵當中也。聽到來自背後的慘叫聲,居然嚇得轉過身來,衝著阿悉蘭達的坐騎跪倒,雙手扶住地麵,叩頭不止。
“若呼圖拉,那他亞,伊些哥呢…….”一邊叩頭,那名身無寸縷的小逃兵哭泣著祈求饒命。他說的是室韋人的語言,與突騎施人的語言及其相近。阿悉蘭達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高舉著的彎刀明顯停頓了一下。就在這個瞬間,小逃兵忽然揚起胳膊,將一把折斷的木矛,狠狠刺進了阿悉蘭達的馬脖頸。
可憐的戰馬連悲鳴都沒來得及發出,身子一歪,將阿悉蘭達甩於鞍下。那名小逃兵大聲獰笑,瘋狂地撲上來,從馬屍體上拔出斷矛,徑直戳向阿悉蘭達的眼睛。周圍的部族武士誰也沒料到這種變化,想策馬過來怕踩傷自家國主。想下馬迎戰卻甩不開馬鐙,一時間,居然誰也來不及上前相救。眼睜睜地看著阿悉蘭達在血泊中翻滾,不停地閃避越來越近的矛尖。
“賊子敢爾!”正當阿悉蘭達魂飛魄散之際,有個熟悉聲音突然在耳邊響了起來。虎牙營統領萬俟玉薤像蒼鷹一般從半空中撲落,長刀橫掃,將發了瘋的敵軍小兵砍得倒飛了出去。
阿悉蘭達又怒又愧,跳將起來,抓著彎刀朝小兵的屍體亂剁。萬俟玉薤伸手拍了他一巴掌,然後大聲斷喝:“行了,人早死透了。你把他剁成肉餡也沒用了!怎麼這般不小心?差點兒死在一個光著屁股的家夥手上?!”
“他…….”阿悉蘭達收起血淋淋的彎刀,麵紅耳赤。這輩子唯一一次心軟,卻差點把自己的命搭上,他不知道該如何向萬俟玉薤解釋自己的失手。
“趕緊上馬吧,別讓弟兄們看了笑話!”萬俟玉薤非常善解人意,見阿悉蘭達表情尷尬,便不再追問。轉身找到自己的坐騎,翻身躍上,一邊繼續與阿悉蘭達一起往叛軍多的地方衝,一邊大聲說道:“大將軍讓做的事情,肯定有他的道理。你我盡管照著辦就是了,不要想得太多!”
“大將軍…….”阿悉蘭達啞著嗓子重複了一聲,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了肚子內。大將軍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大將軍了,自己也不是當年的那個阿悉蘭達。甚至救命恩人萬俟玉薤,更不是當年的萬俟玉薤。所有人已經都被卷入了命運的洪流,即便將來還會回到藥刹水畔,恐怕也再做不回自己。
有了萬俟玉薤所帶領的虎牙營刀客相助,阿悉蘭達等人的攻擊愈發犀利。一座挨一座帳篷被他們用火把點燃,一隊接一隊的叛軍將士在橫刀和鐵蹄下化為齏粉。敵營深處的叛軍借助外圍的自家弟兄用生命換回來的時間,倉卒組織了幾支迎擊隊伍。阿悉蘭達帶著部族武士往上一衝,便將這幾支隊伍衝得七零八落。萬俟玉薤率領一眾虎牙營豪傑從側麵迂回過去,將看上去像軍官模樣的家夥搶先砍死。將其餘潰兵像趕羊一樣,趕到阿悉蘭達等人的馬下。
在兩支隊伍的嫻熟配合下,一股股的潰兵被陸續絞殺幹淨。萬俟玉薤與阿悉蘭達再度整頓隊形,聯手向前推進。忽然間,幾排羽箭從半空中撲了下來,將數名躲避不及的部族武士射下了坐騎。緊跟著,又是數十支長矛淩空而至,冰冷的鋒刃直指眾人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