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名仕府邸,落生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長至五歲時已顯鍾靈剔透之姿,文采琴書無一不通!”懷袖邊說故事,邊用折扇扣著京韻大鼓的點兒。
康熙聽了笑道:“懷兒說的不是你自己麼?”
懷袖笑嗔:“萬歲爺慣會說笑,臣妾生在北疆,長這麼大還沒去過江南呢!”
說完繼續講故事:“卻說五歲那一年,府中兩位叔父皆參加科考,誰知這本是金榜題名之途,卻引來了滿門血光之災!”
康熙聽至此,不覺皺緊眉心,聽懷袖繼續講:“沈家兩位貢生被拘,沈家滿門受株,全家老小七十六口皆葬送刀下。”
康熙問:“那個小女娃兒呢?”
“女娃被乳母帶回家中,偷撿回一條性命!”
“後來又如何了?”
“後因乳母家中過活艱難,乳母又臥病在床,女娃兒長至十歲那年,被賣至梨香院,淪落為一名歌妓。”
康熙不禁輕歎:“著實可惜了!”
懷袖繼續道:“卻說這位沈家小姐,原本出身名門,容貌風流,又通詩書,擅琴棋,長至十五歲,已豔名遠播秦淮河畔。”
康熙點頭:“果然沙不掩金,是真名仕自風流!”
懷袖卻道:“自古紅顏多薄命,多少富賈公子欲求之入府,皆被這位沈家小姐拒絕,她卻偏生看上了京城內侯門貴胄家的一位文采風流的哥兒!”
康熙蹙眉:“歌妓乃賤籍,如何能入得侯門呢?”
懷袖輕歎:“這便是她薄命之根源,這位侯門公子也是難得有情,不顧闔府反對,硬是納了這沈家小姐為妾,在外為其安置了房舍。”
康熙不解問:“故事至此,這位沈家小姐也算是圓滿了,何故感歎薄命?”
“侯門公子是多情種,卻也是個薄命郎,相敬如賓的日子隻過了年餘,這位公子便撒手人寰,剩沈家小姐獨守孀居,宅院被收,人淪落街頭。”
康熙聽至此,伸手牽住懷袖的手,將她帶至身側,笑問:“你這是從哪本書裏看來的?故事寫的如此樸素迷離,怎麼朕沒讀過這書呢?”
懷袖接著盈盈明燭,仔細望著康熙晶亮的眸子,問:“萬歲爺當真也覺著這沈家小姐可憐?”
康熙原本掛著溫和笑靨的唇漸漸收斂,伸手將懷袖腰身攬坐在身畔。
“這不過是一則故事,懷兒何故當真?你自有朕庇護安好,此生斷不至淪落至此,不必為其感懷傷悲。”
懷袖望著康熙此刻柔和的俊彥,心中百轉千回。
想起容若會朝當日,康熙握著她冰涼的手,想起朱赫塔娜的殷殷叮嚀,想起老祖宗賜的和合如意簪中的“莫失莫忘”,想起大婚之後,康熙對自己的刻意冷落……
懷袖知道,她不該在康熙麵前舊事重提,那是她心頭的傷疤,也同樣是康熙心頭的傷疤。
可是,她今天若不提,恐沈婉雖身為納蘭婦,此生就隻能流落如此淒楚困境。
往事曆曆,舊情餘溫,懷袖心如蟻蝕。
康熙見懷袖垂著眼眸,隻以為她困了,便緩緩站起身,輕撫著她的背溫聲道:“懷兒早些歇息,睡前看看《小窗幽記》就好,不可再看此類傷神的故事,否則朕要將書沒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