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3)

薑苗苗氣得直喘粗氣。

眾人議論。

薑苗苗突然“哎喲”一聲哈下了腰,接著蹲到了地上。

王俊俊急忙上來:“苗苗姐,怎麼啦?怎麼啦?”

薑苗苗疼痛難忍的樣子,汗珠掉了下來:“我,我可能是要……要……生……了……”

王俊俊喊眾人:“快,把苗苗姐抬上車去。”

高大喜急得團團轉。

秦小琪:“慢,快給車上鋪些麥子吧。”

眾人動手往車上抱麥子,在車廂上鋪了厚厚一層。

薑苗苗被抬到了車廂裏。

高大喜催王俊俊:“快開車,送場醫院。”

眾人上車,車開動了。

薑苗苗躺在厚厚的麥子上,麥穗衝外,麥秸都在中間。像一幅美麗的畫。

車子一顛,薑苗苗使勁捂住肚子:“停,停車。”

高大喜衝駕駛室擺手:“王俊俊,停車--停車--”

魏曉蘭也喊:“停--車--”

車停下。

薑苗苗雙手緊緊抓著麥穗,疼痛難忍的樣子。

魏曉蘭對眾男人:“你們快下車,快!”

王俊俊跳出駕駛室上了車廂:“快,都把上衣脫下來。”

王俊俊、魏曉蘭、秦小琪脫上衣給薑苗苗蓋上。

車下的高大喜、周德富、劉茂森等也把衣服脫掉扔到了車上。

薑苗苗痛苦地掙紮、喊叫。

王俊俊、秦小琪忙乎著。

高大喜等在車下急得團團轉,車廂裏“哇--”地一聲,嬰兒墜地了。

“哇--哇--哇--”

脆響的嬰兒啼哭,響徹遠方,在灑滿陽光的麥田地上滾動。

男的光著膀子,女的隻穿短短的背心。

高大喜高興地跳上車,雙手把胖乎乎的嬰兒舉上頭頂,高興地喊:“北大荒新一代誕--生--嘍”。

車下眾人有節奏地舉手跳躍呼喊:“誕--生--了--誕--生--了--”

王俊俊高興地跳下車廂,進了駕駛室,小心翼翼地發動著車,輕輕踩動油門。

特鏡:車頭上三個大字:東方紅。

東方紅牌膠輪拖拉機緩緩地迎著燦爛的朝陽向場區駛去。

高大喜舉著嬰兒。

嬰兒啼哭:“哇哇哇--”

麥地裏目送著的人高呼:“北--大--荒--新--一--代--誕--生--了--誕--生--了--”

5

畫麵疊出:明亮的燈光下。

李開夫家裏,席媽媽抱著啼哭的嬰兒給李開夫看。

石大慶家裏,席媽媽包裹中的啼哭的嬰兒。

張愛寶家裏,張愛寶看著席媽媽懷抱中的嬰兒,樂得合不上嘴。

6

魏曉蘭回到辦公室,“哇”地吐了一口,漱漱口,關上門,趴在床上號啕大哭:“哇哇哇……我堂堂的黨委書記,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哇……哇……哇……穿褲子怎麼會懷孕……我是啞巴吃黃連啊--哇……哇……”

方春正得意,欲閉燈,聽到哭聲,靜聽。

魏曉蘭起身出門,進入了茫茫夜色中。

值班老頭莫名其妙地瞧著沒敢問。

方春出了辦公室,聽聽裏邊沒動靜,敲敲門,沒人應。急步到了門口,問值班老頭:“魏書記出去了嗎?”

值班老頭指指前邊:“往那邊去了。”

夜色中,魏曉蘭沮喪地來到一棵歪脖子柳樹底下,搗搗肚子,雙手往下搓肚子。

魏曉蘭爬上樹權,使勁往下跳,跳下來,又爬上去,剛要往下跳,見一個人影走來。

魏曉蘭:“誰?”

方春:“魏書記,你說能有誰這麼關心你。”

魏曉蘭:“這麼晚,你出來幹什麼?”

方春:“我起夜小解,值班老頭說,你剛出去……”

魏曉蘭坦然,故作愁苦的樣子:“在屋裏要悶死了,一點兒風也沒有,我想站在樹上涼快涼快。”

方春:“走,回去我給你扇扇扇子。”

魏曉蘭在方春攙扶下,慢慢下了樹。

魏曉蘭歎息:“哎,你說方春,這交糧的事兒,簡直把我愁死了。”

方春:“愁啥,車到山前必有路。”

倆人慢悠悠地朝辦公樓走去。

7

晚飯結束,王繼善老伴收拾飯桌,女兒泡上了一壺茶端上。

王繼善揮揮手:“你們都到那屋去,我和賈書記、薑副場長商量點事兒。”

王繼善老伴:“瞧你神神道道的。”

薑苗苗說:“咱又不是研究工作,都自己家人,不用吧,都坐著說說話。”

王繼善說:“魏曉蘭當書記後,我入了黨,當了書記,別的沒大長進,就是領導商量事兒,老伴孩子少摻和。”

賈述生說:“咱還能商量什麼工作呀,快讓她們回來一起嘮嗑兒。”

王繼善搖搖頭:“不,不行,老賈,當著真人不說假話,我這個官呀,是走‘字’兒。你要說治理家呀,我能把這老婆孩子熱炕頭弄得順順呱呱,村裏誰家有個事兒,也能擺平,一下子管這麼大事兒,快三年了,你說,也有長進,一遇大事呀,還是麻爪!你幫我出出主意,咱四隊收糧、交糧的事兒可怎麼辦?”

薑苗苗瞧瞧賈述生。

賈述生:“魏書記講的那些,沒啥毛病,要是能做到就應該……”

王繼善打斷他的話:“老賈,你怎麼還一口一個魏書記、魏書記的呢,這麼的吧,當外人在的場合上,就叫魏書記,回到家就叫魏曉蘭!”

賈述生笑笑:“好,好,我說過兩句話,今天想把它捏在一塊說。我們去抗美援朝,是為了祖國人民不受欺負,開發北大荒,是為了讓祖國人民不餓肚子,要是看著祖國人民餓肚子不動聲色,我們還是什麼最值得驕傲的人呀?”

王繼善一敲桌子:“哎--魏曉蘭說的那玩意兒懸乎呀,和去年持平就不錯了,還要冒高扛紅旗?”

賈述生:“哎,你聽我說,這紅旗要是能扛就該扛,扛得有價值呀!”

王繼善:“我說的是瘦驢拉硬屎,咱扛不起來呀!”

賈述生:“老王,你別說,我算了算,還真差不離兒。”

馬春霞:“述生,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王繼善:“賈書記,你說說,當然,我也是要臉兒。”

賈述生:“我說說,咱們四隊,小麥、大豆、玉米、穀子一共八萬一千畝地,按魏曉蘭定的,該收二千四百萬斤糧,四百四十口人,除掉向國家交完定購糧外,還要留口糧、飼料、種子,這樣,還有一塊短缺。”

王繼善:“短缺那一塊到哪兒弄去呀?”

賈述生:“你聽我說,全國那麼多地方都挨餓,咱們就是守著大糧倉也得勒緊褲腰帶。這短缺的糧食正好是全隊口糧的一半,你看行不行,就是發土豆、麵瓜,三斤頂一斤,我起了個名詞兒叫‘瓜菜代’。”

馬春霞:“關裏來信說,樹皮、樹葉子能吃的都吃光了,那麼多人挨餓,我看,咱們的口糧拿一半瓜菜代替也行。不過,魏曉蘭想的可不是這個,我們這裏勒褲腰帶,她可就有吹的了!其實,她吹出去了,這個窟窿肯定堵不上,我們在這瞧著她踩著人的肩膀往上上,心裏實在是過不去。”

賈述生:“春霞,幫助災區人民填肚子活命要緊,咱們先不想這個。魏曉蘭沒胡吹時,我就想到這一點了。”

馬春霞:“那麼想和記到她名下,這兩筆賬不一樣啊!”

王繼善:“不然就這麼樣,我聽說,現在豬肉二十塊錢一斤,糧票都八塊錢一斤,咱們‘瓜菜代’的那一半口糧,就得高價往外賣了--”

賈述生:“哈哈哈,咱北大荒人要是和國家算這點兒小賬,不讓人家笑話呀,你說呢?”

王繼善一愣:“可--也--是--”

馬春霞:“恰好,我也放假了,咱們隊裏的家屬還可以組織起來,上山采橡子、采山野菜,三斤瓜菜要是頂不了一斤糧食,還可以用這個頂呢!”

賈述生:“好啊,這就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用老王的話就是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呀!”

王繼善笑了:“你們說好,我就領著開個會。”

賈述生站起來點點頭:“扛來紅旗,老王,千萬可別說是我的主意啊!”

8

分場在八家子召開麥收現場會。

無邊的麥浪滾滾。

麥地頭上,站著八家子一百多名職工,每人懷裏抱著一把大鐮刀。

魏曉蘭站在隊前。王繼善、周德富、劉茂森等各隊長站在魏曉蘭身後。

高大喜主持:“今天,我們在四隊召開大鐮刀割麥現場會,下麵請魏書記講話。”

魏曉蘭:“四隊要龍口奪糧、豐產豐收,要超額完成上交任務給各隊做榜樣,王繼善又創造了大鐮刀割麥子的好辦法,很值得推廣。下麵,請四隊鐮刀隊收割表演。”

王繼善一舉手:“預備--開始--”

大鐮刀一起揮舞,刷刷刷,刷刷刷。

麥田裏響起了美妙的聲音。

和賈述生挨著掄刀的羅益友湊到賈述生身旁說:“老書記,這不是你的主意嗎?怎麼成了王村頭的?”

賈述生笑笑,神秘兮兮地說:“少說為佳。”

9

這是一間很小的火車站,除了一間孤零零的票房子外,就是空蕩蕩的曠野。在票房子四周和站台上,擠滿了來自關內的逃荒人群。

身邊擺著幾大籮筐白麵饅頭,解放車的車身上貼著大標語:“農場招工,幹活管飽。”周德富、張愛寶、石大慶和王繼善拚命地喊:“招工了,招工了,招割麥子工了。割小麥,吃饅頭,大白饅頭可勁兒造。”

周圍擠滿了人,人們用貪婪的眼光注視著饅頭,又用疑惑的眼光打量著周德富等人。

一個手持扁擔的小夥子,操著河南口音問周德富:“你說的是真的,白麵饅頭管夠吃?”

王繼善接過去說:“用得著騙你嗎?我們是國營農場。你沒看看,都拉走好幾車了,再不報名,這車也滿了。”

周德富說:“他是我們四隊的隊長,叫王繼善。”

小夥子往王繼善身邊湊了湊,說,“咱們是一家子,我也姓王,叫王文林。王大叔,你看我們幾個行不行?”

王繼善上下打量著跟小夥子一塊兒擠上來的幾個人,捏捏胳膊,又拍拍肩膀說:“你們在家裏都幹農活吧?看這體格,沒問題。”

王文林說:“那我們就上車了?”

王繼善:“慢著,先把保證書簽了。”說著,掏出一張紙,往小夥子麵前一遞。

王文林說:“啥保證書啊,俺幾個都不認識字。”

王繼善說:“不認字沒關係,在這兒按個手印就行,不然到時候不知道把饅頭發給誰。”

周德富抬頭看了看天說:“老王,抓緊吧,你看--雨又上來了。”

10

茂密的山林裏。

馬春霞與荒妹緊挨著,不時哈腰采菜,放進左胳膊挎的土籃子裏。

她倆身後,十幾名婦女在采菜。

荒妹采到馬春霞跟前時,馬春霞摘起一棵野菜說:“荒妹,我怎麼看不準呢,你看看,這棵是不是四葉菜?”

荒妹搖搖頭:“不是不是,我不是說了嘛,”說著從筐裏拿出一棵野菜說,“這四葉菜葉上光滑,不這麼毛茸茸的,這叫假四葉菜,有毒的。”

馬春霞:“你給我檢查檢查筐裏的。”

荒妹檢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