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卡吃著吃著,眼睛一眨巴,忽然想起博博彥說的那幾句話。不對呀,他怎麼說小少爺要騎阿爸玩,小少爺不是讓管家用馬送他去舅舅家了嗎?一直沒回來呀!難道是傍黑回來的?不,要是回來,早聽到他吵吵嚷嚷的聲音了……
“博博彥喚走阿爸要幹什麼呢?”小奴卡腦子裏畫了個大問號,心裏慌張起來,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情要發生。黑獵犬不是阿爸,但畢竟是阿爸死後托生的,這是小奴卡生活在博博彥家裏惟一的一點精神寄托了。他失去了阿媽,失去了阿爸,無論如何不能再失去黑獵犬了!
他忽然想起上次偷偷看見的怪事,博博彥從黑獵犬屁股蛋小肉坑裏取出了小紙條。博博彥不是說,要是在黑獵犬屁股上看到什麼,吉亞齊神仙就降給大災大難嗎?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不是也平平安安嗎?還說那些漢人是吃人的黃衣蟒猊,也沒吃誰呀……今晚,博博彥喚走阿爸,到底要幹什麼呢?一個個問號,一團團迷霧,在小奴卡的腦海裏翻騰著,纏繞著。
他想著想著,再也坐不住了,悄悄地溜出了小犬房。
昏黑的夜色灑潑下來,形成了巨大的網絡,翻卷著,蔓延著。於是,龐大的夜魔想用它的全力,把世間萬物都籠罩起來。
博博彥頭人仙人柱的窗口上,也被夜魔捂上了大巴掌,一片漆黑。
小奴卡躡手躡腳地來到窗底下,用手輕輕地去找仙人柱壁上他捅出的那個小窟窿眼兒,奇怪,怎麼不見啦?
他伸手去拔腰裏的小卡濤“注釋3”,突然,博博彥仙人柱的門“吱吜”一聲,輕輕地開了。接著,便從閃開的門縫裏探出一個比夜色還黑的黑乎乎大腦袋來。
小奴卡把著仙人柱壁的手忙閃開,急忙蹲下,但已經被探出的黑乎乎大腦袋察覺了。
糟啦!小奴卡哆哆嗦嗦地聽著,傳來了博博彥的聲音:“誰?”接著,就聽見博博彥急促地唆使黑獵犬,“黑黑,上!”
黑獵犬從博博彥腿縫裏鑽出來,按照他指的方向“呼”地撲了上去。黑獵犬齜牙咧嘴地撲上去一看,原來是小奴卡,立刻把張開的嘴緊閉上,蹲在他身邊不動了。
博博彥轟出黑獵犬後,回身從仙人柱裏抓來獵槍,就在他目光要往窗戶底下盯的時候,在黑暗中,好像發現仙人柱拐角處有個人影。他急忙端起槍,衝著拐角處喊:“拐角上是誰?”
他喊完,細細盯著,那裏並沒有什麼動靜。他揉揉眼再細看,仿佛又沒有什麼。他斷定是看花了眼,便端穩槍,來到窗戶前,喝問,“快說!誰?”
“我,我……”小奴卡哆哆嗦嗦地回答,“老爺,我是……小……奴……卡……”
博博彥瞧著蜷曲在窗底下的黑影兒,一聽是小奴卡的聲音,他立刻意識到:“我囑咐這小野牲口崽兒不讓他出來,他偏偏偷偷出來到我窗底下偷聽,一定是他的魂已經叫黃衣蟒猊給勾住了,在替他們監視我……”
“還有誰?”博博彥問,“快給我說!”
小奴卡已經把身子緊緊靠到了仙人柱壁上,瞧著站在他眼前的巨大黑影,往後靠著,嘴唇抽搐著回答:“老……爺……就我……一……個……”
博博彥不相信,他後悔剛才在恍惚發現人影時,沒有立即追上去。那一定是一個黃衣蟒猊在和小奴卡一起搞鬼。他撇下小奴卡轉到仙人柱後壁拐角處,並沒發現什麼,又繞一圈轉回來,四處撒眸一陣,也沒有發現人影兒,他就回到小奴卡身邊,一手拽住他的脖領子,把他扯進了仙人柱裏。
黑獵犬也隨著閃了進來。
在昏暗的野豬油燈光下,小奴卡已嚇得臉上失去了血色,忽而蠟黃,忽而蒼白,目光躲躲閃閃地瞧著博博彥。
博博彥把小奴卡搡了個趔趄,把獵槍往旁邊一擲,沒等他站穩,不由分說,左右開弓,“啪啪”就是兩個耳光,接著便兩眼凶光逼人地問:“他阿媽的,小野牲口崽子!你在老爺窗下搞什麼鬼?我不讓你出來。你偏偏出來,是不是你和那些黃衣蟒猊勾搭上了,他們派你來的?快說!”
“不,不……”小奴卡捂著火辣辣的兩腮,茫然不知所措,“老爺,不,不是黃衣蟒猊讓我來的,小少爺騎阿爸,阿爸傷還沒好哩,我是想來看看……”
博博彥一皺眉頭,似信非信。因為他也知道,這個娃崽不會有那麼大的膽。充其量說,剿匪小分隊纏住他,隻能拐彎抹角問出一點事來。這麼想,他心裏又不踏實,聽說解放軍是什麼招兒都有的。
野豬油燈一閃一閃,那慘白的光映在博博彥臉上,顯得更加怕人了。
博博彥擰住小奴卡的臉蛋,剛要使勁,黑獵犬從旁邊忽地躥上來“汪汪”叫了兩聲,看看博博彥,又看看小奴卡。
博博彥見黑獵犬躥上來,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撇開小奴卡,呼喚一聲黑獵犬,來到門口,又推開門探出頭去,先前後左右地撒眸了一會兒,接著就蹲下,拍拍黑獵犬,指指黑乎乎的山林吆喝兩聲,黑獵犬撒開腿,“呼”地一聲消失在茫茫夜色裏,又很快躥進了樹林中。
“小野牲口崽子!沒良心的東西!”博博彥放走了黑獵犬,拉上門閂,一陣風似的扭過身來,踹了小奴卡一腳,氣呼呼地說:“老爺白養活了你,有恩不報,倒成了孽種!你以為我不知道?快說,那些黃衣蟒猊怎麼勾搭你的?他們派你到我窗戶底下偷看什麼?要撒半句謊,老爺我饒不了你!”
“老爺,老爺……”小奴卡嚇得直打哆嗦,“撲噔”一聲跪在地上,如實說了起來,“他們沒勾搭我,昨天早晨,我帶著阿爸進林子裏抓落葉兔兒碰上了他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