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一聽,麵露慍色。他猛吸著煙,沉默不言,頓時會場陷入了僵局……
就在這天夜裏,毛澤東急召陳伯達,口授指示,毛澤東說一句,陳伯達記一句。毛澤東說一條,陳伯達記一條。
記著,記著,安眠藥的藥力發作了。陳伯達盡力提起精神,卻隻是機械地記下毛澤東的一條條意見,自己的思維變得非常遲鈍。
總算記完了,毛澤東讓他回去整理,陳伯達這才鬆了一口氣。
陳伯達回到家中,囫圇而睡。安眠藥的藥力總算退去。他在大清早起床,比往日早了兩個多小時,趕緊翻看記錄,心不由得收緊了。
他,固然早就“跟準”毛澤東。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劉少奇是中共第二號人物,也必須“緊跟”的,早在中共北方局工作時,那位不曾露麵的中央代表劉少奇,使他肅然起敬。在中共“七大”,劉少奇在政治報告中,提到毛澤東的名字達一百零五次之多。此後陳伯達寫文章,也言必稱毛澤東。在中共“八大”之後,劉少奇的地位更加顯得重要。陳伯達看風使舵,與康生一起,重新發表劉少奇的《論共產黨員的修養》,不僅在《紅旗》雜誌上刊登,而且印了1500萬冊單行本!在毛澤東和劉少奇之間,陳伯達原本是兩邊討好,左右逢源。眼下,毛與劉產生嚴重分裂,陳伯達必須在兩者之中擇一而從。理所當然,他倒向毛澤東……
他著急地要整理筆記。無奈,昨夜在迷迷糊糊狀態下所記的筆記,連他自己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他打電話急召王力,王力還在睡夢之中呢。
王力一聽“大秀才”找他,連忙趕去。王力到底比陳伯達小17歲,此時隻有44歲,頭腦比陳伯達靈活。他幫助陳伯達從那混亂的記錄中理出了頭緒,分成了一條又一條。
就在這一天,會場上再度出現緊張的氣氛:毛澤東手中拿了兩本小冊子,來到會場,毛澤東講話之前,亮出了手中那兩本小冊子——一本是憲法,一本是黨章。今天開的會議,既不討論憲法,又不討論黨章,毛澤東帶那兩本小冊子來幹什麼呢?大家都覺得詫異。
直到毛澤東開始講話,大家才意識到情況的嚴重性。毛澤東說:“我這裏有兩本書,一本是憲法,規定我有公民權;一本是黨章,規定我有黨員權利。現在,你們一個人不讓我來開黨的會議違反黨章;一個人不讓我講話,違反憲法……”
毛澤東所說的一個人是指主持會議的鄧小平,顯然,他誤會了鄧小平的好意,以為不讓他來開會;另一個人,當然是指劉少奇。
在這次會上,毛澤東言詞尖銳地批評了劉少奇。毛澤東動了感情,把劉少奇昨天的插話,當做壓製他的發言。作為黨的主席毛澤東如此盛怒抨擊國家主席劉少奇,是幾十年來頭一回。兩位主席的對立,此後在“文革”中被說成是兩個司令部——以毛澤東為首的“無產階級司令部”和以劉少奇為首的“資產階級司令部”之間的鬥爭。
會後,經彭真、陶鑄等的勸說,劉少奇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生活會上作了檢討。劉少奇說,他不該插話,插話是對毛澤東不尊重的表現。毛澤東則不滿意於劉少奇的檢討,說問題不是對他尊重不尊重,而是彼此之間的原則分歧——修正主義與反修正主義的重大分歧!
陳伯達馬上意識到一場新的“路線鬥爭”開始了。他惟一的抉擇,便是繼續“跟準”毛澤東。
他惟毛澤東之命而從,著手起草新的關於社教運動的文件。
中南海迎春堂陳寓,幾位“秀才”聚集在那裏,陳伯達在執筆。
門前,一輛小轎車隨時準備出發。
“秀才”們討論了一陣子,陳伯達寫出幾頁,馬上送給通訊員。小轎車出發了,駛出中南海西門,來到約一公裏左右的中共中央辦公廳印刷廠,立即付排。
小轎車回到迎春堂時,按照前幾頁手稿排出來的清樣,已由通訊員帶回來了。
如此這般,陳伯達在緊張地進行“流水作業”。
中共中央辦公廳印刷廠以高質量排版,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準排錯。
總算把文件全部寫出,排好,眾“秀才”都困乏了,回家了,陳伯達卻沒有休息,步行前往中南海甲區——親自給毛澤東送去。
經過毛澤東改定,文件在1965年1月14日交會議討論通過,便以中共中央名義印發全黨。
文件的標題為《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目前提出的一些問題——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集的全國工作會議討論紀要》,總共二十三條,人稱“二十三條”。
在正文之前,有一通知,強調了此件乃“標準件”,否定了以前文件中與此件的“抵觸”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