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見到細君完全不給自己留一點顏麵,立刻火冒三丈,氣得渾身發抖,心一橫,指著細君說道:“你簡直蠻不講理!朕貴為天子,想要選妃就要選妃,想住在哪裏就住在哪裏,難道朕連這一點權力都沒有嗎?宋愛妃,你快起來,看她能把你怎麼樣?”
與趙匡胤成親這麼多年,細君什麼時候受到過這樣的辱罵?她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臉色刹時變得像紙一樣白,眼淚奪眶而出,哭著跑了出去。
趙匡胤心頭一震,正想拔腿去追,宋貴妃從後麵一把抱住他,軟綿綿的身子偎在他懷裏,他的腿就再也邁不動了。
這一段時間,趙匡胤無暇他顧,他的精力主要放在西征後蜀的準備上。首先,他詔準趙普的推薦,派得力大將張暉任鳳州防禦使,命他搜集後蜀的各種情報,了解後蜀境內險要地勢。其次,他責成趙普全權負責改革賦稅製度,增大對各州郡征收賦稅的力度,既充實中央財政,又削弱了各鎮節度使的經濟實力,為西征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此外,他還與趙光義、張瓊、王全斌等人一起,對現有的十六萬禁軍進行整頓,更換了一批年齡老化的將校,戰鬥力大為提高。
趙匡胤為西征所做的準備和調整,持續了整整一年。至乾德二年(964年)九月,一切基本就緒,所缺少的,隻是一個出兵的堂皇理由罷了。
就在宋朝君臣全力準備西征的時候,遠在西南的蜀主孟昶,卻依然在流連聲色,朝夕歡娛。
說起孟昶的後蜀,要追溯到唐代末年。當時,大將王建在成都割據立國,是為前蜀。後唐時,朝廷出兵征討,前蜀滅亡。但後唐派去的將領孟知祥,見巴蜀乃天府之地,又與中原相距遙遠,不由起了占蜀為王的野心,於是,他漸漸擺脫了後唐朝廷的控製,譖稱蜀帝,是為後蜀。孟知祥稱帝不久,因病而亡,其子孟昶繼位,年方十六歲。
本來朝廷若那時討伐,自可一舉克複蜀境,但那時中原紛亂,自顧不暇,哪裏有餘力西圖?因此,後蜀得以延續,並以十餘年的時間,向外擴張,占有四十六州、二百四十多個縣,進而窺伺關中地區。
孟昶自繼位以來,已有三十一年。前麵十幾年,他尚能虛心納諫,勤於政事,但自從重用王昭遠等奸佞小人,加上蜀中長期安定,壯誌逐漸消磨,他在成都廣建宮苑台榭,四處搜集奇珍異寶,後宮佳麗如雲,歌舞通宵達旦。
宋朝代周而興,令西蜀眼光敏銳的大臣倍感壓力。宰相李昊曾上書孟昶,建議派使節前往開封,與宋室通好。孟昶覺得有理,便與樞密使王昭遠商量。那王昭遠是成都人,本為侍從,後因孟昶的喜愛,平步青雲,成了執掌軍政大權的樞密使。王昭遠一貫以方略自許,頗為狂妄,堅決反對向宋朝納貢稱藩。
孟昶對王昭遠從來言聽計從,於是不用李昊之策,將國事全部委托給王昭遠,自己仍舊日日笙簫,夜夜歌舞,過著那倚紅偎翠、醉生夢死的生活。
孟昶有一個妃子,叫花蕊夫人,不但長得美豔絕倫,而且精通詩詞歌賦,深得孟昶的寵愛。花蕊夫人本姓費,母親是成都一代名妓,後從良嫁給一位姓費的商人。花蕊夫人從小就長得美貌無雙,聰慧乖巧,因為身份卑微,費氏立誌要將女兒培養成一個才貌雙全的女人,將來攀上一門好親事。皇天不負苦心人,十七歲那年,果然被孟昶選進宮裏,並且憑著她的美貌、技藝、才情和花樣百出的床上功夫,迷得孟昶神魂顛倒,恨不得朝夕陪在她身邊,什麼國事朝政、六宮粉黛,早已棄之腦後。
十月的成都,風和日麗,氣候宜人,紅色的芙蓉花開得繽紛絢爛。蜀主的後花園裏,孟昶一身寬鬆的衣服,躺在椅子上。身邊環繞著四五個宮女,有的捶背,有的捏腿。
不遠處的一棵榕樹下,花蕊夫人正在吹簫,一襲絳色衣裙,雙眉如黛,眼波顧盼生輝,纖纖玉指,指法嫻熟,一陣陣悠揚悅耳的簫聲從玄色的竹簫中飛出。
孟昶正聽得入神,王昭遠在一名內侍的陪同下,走進禦花園。他站在旁邊靜候,直到一曲終了,才走過去,向孟昶和花蕊夫人請安行禮。
“有什麼事情嗎?”孟昶興致正濃。
“陛下,我大蜀兵多將廣,當然不懼宋兵,但若得外援,則形勢更為有利。臣近日反複思考,竊以為可遣使者前往太原,和北漢結成同盟,相約起兵,對宋朝實行南北夾擊。不知陛下以為然否?”
孟昶此時雅興正濃,哪裏顧得上其他?隨口敷衍道:“一切由愛卿定奪。”接著向花蕊夫人招招手,示意她繼續吹奏。
王昭遠回到家中,寫了一封密信,用蠟封好,令部將趙彥韜秘密送往太原。
趙彥韜與數名隨從,打扮成商人模樣,十餘天後來到鳳州地界。他本是北方人,常思故土,又看到駐紮在鳳州的宋軍陣容整齊,紀律嚴明,城牆防衛極為牢固,不禁起了背蜀投宋的心思。於是,他找到鳳州防禦使張暉,說明自己的身份,將封著密信的蠟丸獻出。張暉知此事十分重要,即刻派出一隊騎兵,護送蠟丸前往京城,並對趙彥韜大加慰勉。
趙匡胤接到蠟丸,讀了密信,哈哈大笑,對身邊的趙普、趙光義說:“天助我也。後蜀試圖勾結北漢,對抗我大宋,這下朕西征有名了!”
趙匡胤深知,後蜀地廣物饒,已割據數十年,實力遠非南平、荊楚等小國可比;尤其是蜀地偏遠,民風剽悍,素稱難治。倘若選將不當,引起民變,或者入蜀以後,自行其事,如同孟知祥一樣,起了稱王一方的野心,豈不是造成無窮的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