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趙匡胤按皇後的意思,頒下選妃的詔令,頓時在京畿一帶引起極大反響。那些大戶人家,凡是有待字閨中的女兒,又自思有點地位的人,無不蠢蠢欲動,千方百計地想要攀龍附鳳。
趙匡胤指定盧多遜負責選妃之事。盧多遜也不負君望,盡心盡力地操持。經過兩個月、十來次的篩選,盧多遜在數百名入選的佳麗中,挑選出十名,供皇上和皇後最後過目。
十個少女都是千裏挑一,個個體態窈窕,貌若天仙,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趙匡胤挑花了眼,舍不得去掉任何一個,還是細君做主,揀那些長相端莊和善的,挑出來五個,她們是宋妃、楊妃、謝妃、袁妃和苗妃,其中又以宋妃最為突出。
宋妃名叫宋麗華,是左衛上將軍宋渥的長女,高挑個子,鵝蛋臉。論相貌,她並不是五妃中最出色的,但身段眉眼之間,自有一種別致的風韻和味道。更兼下棋踢毽,詩詞書畫,無一不精,性情又溫婉,心靈手巧。因此,幾個月下來,她就獲得了皇上和皇後的喜愛,從五妃中脫穎而出,受封為貴妃,獨住瑤津宮。
這一天,趙匡胤忙完正事,回到後宮,想起自己好幾天沒見宋妃了,便信步往瑤津宮走去。
來到宮門前,兩個小宮女正在踢毽子,見了皇上,慌忙跪下請安,然後領他走進宮去,直奔宋貴妃的居室。
宋貴妃聽到“皇上駕到”的通報,來不及梳洗打扮,急匆匆地出來迎候,微啟朱唇道:“臣妾不知皇上來此,故未及準備,衣著不整,請皇上寬恕!”
趙匡胤注目細看,宋貴妃長發披肩,修頸微露,臉頰白裏透紅,反而增添了一種清新自然的嫵媚。
趙匡胤微微含笑,戲謔道:“愛妃真是清水出芙蓉,比那盛裝時,不知勝出多少!”
宋貴妃的居室布置得十分典雅,透出一股濃濃的書卷氣。牆上掛著幾幅名人的山水畫和書法作品,靠牆有一張寬大的書案,上麵放著一個精致的筆架和一隻外形古樸的硯台。書案對麵是一張雕花大床,潔白的床褥,杏黃的錦被,米色的床帷,顯得淡雅溫馨。牆的另一邊,設有一個巨大的箱式梳妝台,一麵錚亮的橢圓形銅鏡,鑲嵌在黑漆的梨木立板上。整個房間一塵不染,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馨香。
趙匡胤在繁忙之餘,總是喜歡到這裏,讓繃緊的神經得到鬆弛。久而久之,也就成為一種習慣,王皇後從前所定的“約法三章”,自然沒有了束縛力。
趙匡胤四處看了看,發現書案上有一張尚未畫完的頭像,拿起來一瞧,知道畫的是自己,卻故意問道:“愛卿所畫是何方神聖?”
宋貴妃掩口笑道:“非天界神仙,乃人間帝王也。不知臣妾畫得像不像?”
趙匡胤連聲說:“像,像!愛卿乃丹青高手,焉得不像?不過愛卿盡管吩咐宮中畫師繪就即可,何必親自動手?”
宋貴妃將那畫像拿過來,端詳著說:“自己畫的畢竟不同。以後我每年都要給皇上畫一幅,一直畫到六十歲、七十歲……”說著,向趙匡胤飛了個眼波,轉身走到梳妝台前。
趙匡胤心中湧起一股溫情,跟了過去,從後麵摟住她那柔軟的腰肢,隨即低下頭去,輕輕地吻她的耳際。銅鏡裏映出兩張臉,挨擦著、廝磨著,不久便相對重疊起來……
當晚,趙匡胤宿在瑤津宮。在爾後的半個月裏,除了上朝會見朝臣,其他時間,幾乎全在這裏度過。並不寬敞豪華的瑤津宮,似乎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令他流連而不忍離去。
細君接連十幾天未見皇上,心中納悶,叫身邊的宮女去打聽,才知道他這半個月來,一直宿在瑤津宮。想到趙匡胤對宋貴妃的寵愛,細細一思量,便趁著趙匡胤上朝的空隙,來到瑤津宮。
宋貴妃忐忑不安地將皇後迎進房中坐下,喚宮女獻上茶,恭敬地站在皇後麵前。沉默了一會兒,見皇後不開口,宋貴妃怯生生地問道:“不知皇後來此,有何吩咐?”
細君看了宋貴妃一眼,冷冷地說:“我還算是皇後嗎?你才是真正的皇後呢!皇上不是日日夜夜都泡在瑤津宮嗎?”
“臣妾知道這樣不好,也曾數次勸皇上回延福宮,可皇上不聽,堅持留在這裏。臣妾著實為難啊!”宋貴妃輕聲道。
“你有什麼為難?皇上守在瑤津宮,不正遂了你的心意嗎?”細君無意中一瞥,見自己親手為趙匡胤縫製的內衣,正折得整整齊齊地擺在床上,不禁火氣直往上衝,口氣也隨之尖刻起來:“你這狐媚子,仗著年輕漂亮,迷惑君上,擾亂宮中製度。長此以往,掏空了皇上的身子,荒廢了國家的朝政,我大宋江山,豈非要毀在你的手上?你快給我跪下!”
宋貴妃不敢頂嘴,跪在地上嚶嚶低泣。
過了好一陣,趙匡胤退朝回來,見了這陣勢,心知大事不妙,便賠著小心,對細君說:“皇後千萬不要生氣,都是朕的錯。朕違犯了約定,聽憑皇後發落!”
細君一言不發。趙匡胤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宋貴妃,心中不忍,將她扶起說:“細君,這一向住在瑤津宮,是朕自己的主意,與她無涉。你不要為難她!”
細君本想就此罷手,可趙匡胤的舉動又刺激了她,她板著臉孔大聲說:“皇上這麼痛惜她,何不幹脆將她立為皇後?還要我這黃臉婆幹什麼?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讓你選這個妖媚的女人進宮!”接著,又對宋貴妃喝道,“跪下!”
宋貴妃不敢違拗,隻好又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