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慕容力戰殞潭州 宋主心急赴潁昌(2 / 3)

這一段時間,慕容延釗作為大軍主帥,事必躬親,日夜操勞,唯恐有什麼疏漏,誤了朝廷的大事。他本來就有胸疾,幾個月的操心勞力,再加上水土不服,無異於雪上加霜,身子更加虛弱。慕容延釗在營帳中坐了一會兒,方才緩過神來,對王審琦說:“王兄,天氣突然轉晴,此乃天助我大宋也。趕快集合部隊,攻取潭州!”

王審琦憂慮地說:“慕容兄,你這樣的身體,怎能進兵?”

慕容延釗猛地站起來,沙啞著嗓子說:“攻打潭州,以速戰為宜,否則無功而返,有何臉麵見陛下?”言罷,便要出帳去集結部隊。王審琦連忙攔住他,自己出帳張羅去了。

當日,宋軍抵達潭州城下,慕容延釗派人向張文表下戰書。本來,張文表完全可以緊閉城門,拖垮宋軍,但一來他生性好鬥,自視甚高,二來憂慮朗州的周保權乘機進軍,造成腹背受敵的局麵,所以決定應戰,試圖一舉擊潰宋軍,以便下一步集中力量對付朗州。

張文表心高氣傲,視十萬宋軍如無物,見宋軍來到城下,即令打開城門,率領五萬楚軍向城外殺去。

這張文表本無賴出身,不懂陣法戰術,隻管領著將士向前衝。楚兵頭裹著黃色頭巾,嘴裏呀呀喊叫,不顧死活朝前湧,如同咆哮激蕩的海潮,眨眼到了宋軍陣前,一窩蜂撲過去,見人便殺,逢馬即砍,凶悍異常。宋軍將士雖多經戰陣,但從未見過這般撒野似的戰法,一時之間,竟抵擋不住,死傷上千人,紛紛向後退卻。

慕容延釗見勢不妙,急令王審琦率精銳禁軍頂上去,遏製楚軍的攻勢。然而,楚軍得勢不饒人,呐喊著掩殺過來,前麵的人倒下了,後麵的士兵熟視無睹,依然瘋了似地衝殺,宋軍仍明顯處於劣勢。

慕容延釗身跨白馬,須髯飄飄,長槍橫在胸前,布滿血絲的雙眼注視著戰況的發展。他的身邊,環列著數百名強悍的親兵。他一言不發地看了半個時辰,臉色越來越嚴峻。突然,他咬了一下嘴唇,兩隻丹鳳眼射出駭人的光芒,接著大喝一聲:“讓開!”雙腿狠命一夾,胯下那匹雪白的駿馬撒開四蹄,向楚軍疾馳而去。駿馬跑得如此之快,以至正在糾纏相鬥的雙方士兵,有些來不及躲閃,被衝翻在地。鐵蹄踐踏之處,騰起一片血光,慘叫聲不絕於耳。

這時,滿臉絡腮胡須的張文表正揮舞雙刀,齜牙咧嘴地呼喊著,催促楚兵向前衝。猛一抬頭,發現一匹白馬有如閃電,飛奔而來,馬上的將軍,提著一杆紅纓槍,銀盔黑髯,宛如天神。他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揚起雙刀,正要抵擋,說時遲,那時快,他的雙手剛剛舉起,白駿馬已到了跟前,隻見長槍飆出,張文表手腕一麻,雙刀脫手,“當當”掉到地上。張文表尚未回過神來,那長槍挾著萬鈞之力,直奔心窩,隻聽得“颼”的一聲,鋒利的槍頭穿透後背。張文表狂號一聲,倒地而亡。可憐如此強悍的張文表,未及交手,轉瞬間就慘死在慕容延釗槍下。

張文表一死,凶蠻的楚軍發出陣陣驚呼,攻勢頓緩。王審琦乘機率領禁軍反撲,楚軍開始潰退。慕容延釗右手舉起長槍,大聲喊道:“弟兄們,張文表已死,攻進潭州去,跟我衝啊!”便一馬當先,殺人敵群。宋軍士氣大振,喊殺聲震天動地;楚兵鬥誌全失,拚命向城內逃跑。宋軍一路追殺,衝入城中。

眼見楚兵死傷無數,潭州城已成宋軍囊中之物,慕容延釗心中一寬,這才感到胸口絞痛,猶如刀割。他勒住坐騎,手捂前胸,咬緊牙關,試圖挺過去。然而,他的身子太虛弱,剛才的惡鬥又耗盡了體力。慕容延釗隻覺得虛汗直冒,緊接著,兩眼一黑,搖晃著從馬上掉了下來,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等到慕容延釗醒來,已是三天之後。他一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翻身欲起,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四肢癱軟。他還想掙紮,床邊的兩位禦醫連忙製止道:“將軍已昏迷三日,粒米未進,萬勿躁動!”

這時,王審琦匆匆走進來,見慕容延釗已經清醒,撲過來喊了一聲:“慕容兄……”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鷹勾鼻子一上一下地歙動著,那張馬臉露出罕見的溫情。

慕容延釗直直地盯著王審琦,囁嚅道:“王兄,戰況……如……何?”

王審琦將慕容延釗扶起,讓他靠在床頭:“大哥一槍刺死張文表,大軍一鼓作氣,攻克了潭州城,城中守敵全部投降。大軍隨即進軍朗州,楚王周保權心知無力抗拒,遣使送來降表,誠心歸服,將楚國全境十四個州、六十六個縣,悉數獻上。大哥,你現在什麼都不用擔心,好好保重身體要緊!”

慕容延釗聽罷,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雙眼一閾,輕輕說道:“辛苦王兄了,總算沒有辜負陛下的厚望!”

楚國既平,趙匡胤傳令嘉獎,命宋軍立即班師回朝。慕容延釗身體稍有起色,便臥床料理軍務,令大將李處耘率州兵五萬,鎮守朗州、潭州,自己與王審琦領大軍北還。王審琦弄來一輛有廂馬車,鋪好床褥,將慕容延釗安置其上,一路悉心照料,無微不至。

建隆四年(963年)五月初五,大軍抵達潁昌,慕容延釗歇息於當地官員特意為他準備的官邸內。晚餐,喝了一小碗黑米粥,躺在床上睡了一個時辰,覺得精神不錯。入夜,王審琦與值班的太醫將他扶起,喂他服了湯藥,坐在床前陪他閑聊。慕容延釗說:“王兄,今天是端陽節,可惜未能泛舟汴河。煩你扶我去庭院中坐坐罷。”

王審琦見他臉色不錯,叫人在外麵的院子裏設了一張太師椅,椅子上鋪一床柔軟的絲絨被,扶他坐在上麵,自己站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