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太後病中智短,也許是她太偏愛趙光義了,總之,她的這一遺命,給宋室皇位的承襲,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後來趙光義即位,千方百計迫害弟弟光美和侄子德昭,幾乎釀成同室搡戈的慘劇。而且,趙光義最終也沒有將皇位傳給弟弟光美,而是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太後的遺命終歸未能遵從。當然,反過來說,如果沒有杜太後這一遺命,就沒有了趙光義(宋太宗)二十餘年的太平天子,也沒有了宋代文化事業的一度輝煌。
交代完畢,太後又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雙眼翻白,接著不省人事。趙匡胤令人速召太醫,細君急得直抹眼淚。
趙匡胤默然來到寢宮外,再一次祈求佛祖保佑:“母後篤信佛祖幾十年,佛祖定要保佑她老人家逢凶化吉,轉危為安。若佛祖無情,喪朕母後,朕將效法唐武宗,禁毀佛教,以示懲處!”此時的趙匡胤,悲傷難抑,幾乎喪失了理智。
然而,無論是太醫的良藥,還是趙匡胤的祈求威脅,都不能挽救太後的生命。次日淩晨,太後崩於慈寧宮,終年六十歲。
太後過世,趙匡胤悲傷過度,幾乎大病一場。調養數日,稍有起色,但仍然精神抑鬱,既不上朝,也不理政,整整三個月未出宮門半步。幸虧範質、趙普、慕容延昭、石守信等文武大臣各司其職,將內外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才沒有出什麼亂子。
十月,太後葬於宣祖皇帝陵墓旁,諡為昭憲皇後。趙匡胤在雙親墓前大放悲聲,盡慟而歸,回到京城後還是打不起精神,經光義和趙普反複勸說,才勉強打理朝政。
卻說王仁自從下了順陽山,隨趙匡胤來到京城,一直任殿前金槍班班頭。趙匡胤身登皇位後,故舊親信都得到提拔,唯獨他因為一怒之下,殺了韓通全家老小,引起公憤,不便提拔,故仍任舊職。趙匡胤私下許諾,過一段時間,再另行重用。
王仁喜滋滋地信以為真。不久,趙光義調任開封府尹,殿前都虞候一職空缺,他認為此職非己莫屬,不料,趙匡胤卻將這一職位授予張瓊,隻是將自己調為京城巡檢而已。
王仁心中失望,由失望而生怨恨。上任之後,終日與空明、清風等昔日順陽山的兄弟們,酗酒賭錢,嫖妓狎童,甚至向大戶人家和店主勒索錢物,攪得京城一片恐慌。
朝中大臣雖然有所耳聞,但知道他是宋主舊部,而且時值太後新喪,趙匡胤沉浸於悲痛之中,根本無暇管理此事。王仁一時得以飛揚跋扈,竟如強盜一般。
禁軍中趙匡胤的舊部,也仗著往日的功勞,囂張跋扈,無視軍紀,騷擾平民,京城裏奸淫婦女、搶劫店鋪的事情,時有發生。
一天深夜,王仁、空明等十來人,從倚香樓喝花酒出來,一個個麵紅耳赤,酒氣熏天,走路搖搖晃晃。空明打了個響亮的飽嗝,醉醺醺地對王仁說:“大哥,這些年在朝廷當兵,受盡了鳥氣,哪裏比得上順陽山那逍遙快活的日子!這樣下去,也不過是給人賣命,還不如使法子弄些金銀,回去做我們的山大王來得痛快!”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王仁臉上油汗直冒,用衣袖擦了一下,邊走邊說:“兄弟,如今可不比從前。陛下英武,哪容得你立寨為寇!若能天天如今日一般逍遙快活,倒也不遜於當山大王。不過,哪來那麼多銀錢,供你我弟兄享用?”
“這還不容易!大哥身為京城巡檢,向那些富商要幾兩銀子,誰敢不從?”空明大大咧咧地說。
“那般零敲碎打,未免麻煩,總歸要找一條更大的財路才好。”
這時,眾人已走到大相國寺附近,空明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對王仁道:“大哥,這裏便有大財路,看你有沒有膽量了!”見王任贍一臉迷惑,空明指著胡同盡頭那盞寫著“王”字的大燈籠說:“宰相王溥的府第,就在這胡同裏!據說王溥這個老狐狸,斂財無數,大哥何不向他借點兒銀子用用?”說完笑了一聲,繼續向前走。
走了幾步,卻發現王仁依然呆在那裏,空明轉身道:“大哥,走吧!我不過說著玩兒罷了。那王溥乃當朝宰相,誰敢去惹他?”
“鳥球!王溥一介書生,又能成得何事?打天下還不是要靠我們!”王仁酒氣直往上衝,瞪著發紅的兩眼叫道:“走,跟我進去坐坐,看他能咬掉我王仁的球!”
一行人走進胡同,王府大門前十分安靜。王仁走上台階,抓起門上的鐵環使勁地敲打。王府的家丁以為是朝廷有事,連忙開門。王仁一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擁了進去。家丁大驚失色,大聲喊道:“這裏是宰相府,你……你們要幹什麼?”急忙上前阻止。王仁眼都不抬,劈手一巴掌,家丁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手裏的燈籠在地上滾了幾滾,熄滅了。
王溥聽到動靜,急忙穿衣起床,帶幾個家丁過來察看,正好碰到王仁一夥往裏麵走。王溥暗自皺眉,拱手作禮道:“不知王將軍深夜光臨寒舍,有何見教?”
王仁一時語塞,敷衍道:“末將等夜巡,路經貴府,又饑又渴,來討杯茶喝。不知宰相可否賞臉啊?”
王溥素聞王仁凶悍,又見他滿口酒氣,唯恐他鬧事,隻得帶他們到客廳,令人好生伺候著。空明見端茶的一個丫環,模樣標致,心癢難耐,仗著酒勁,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那丫環痛得尖叫一聲,跑出去再也不敢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