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帝宗訓望著麵麵相覷的大臣,不知發生了何事,害怕得幾乎要哭出聲來。
趙匡胤慢慢走到殿中,先對恭帝行了大禮,溫和地說:“陛下不必驚慌。”然後轉過身來,直視韓通,“依韓將軍所言,我們兄弟數人,是在先皇縱容下結黨跋扈。先皇若泉下有知,想必也會不瞑目吧?我們兄弟同心協力,效命沙場,莫非便是韓將軍所說的‘沆瀣一氣,張揚跋扈’?”
他又側過身子,麵向群臣道:“我趙某十餘年來蒙先皇提拔,方有今日,常思肝腦塗地,以求報效。且趙某資曆尚淺,功勳不著,難當攝政重任,亦從未有此想法。殷殷此情,蒼天可鑒!”
張永德本忠厚之人,見群臣相爭,心中焦灼,唯恐矛盾加劇,便極力勸解道:“太保、點檢皆忠勇之士,乃朝廷股肱之臣,此人所共知也。然依曆朝慣例,輔君之臣皆為宰相。愚意以為,莫若暫以宰相範質襄助幼主,處理朝中政事,亦不稱攝政。不知諸位認為可行否?”
殿中大臣一聽,紛紛讚同,立刻形成決議,於是老實恭謹的範質,被推舉到這一極為重要的位置上。李重進雖未能如願,但由於韓通、李筠等人的廷爭,畢竟阻止了趙匡胤對更大權力的染指,心中雖然不滿,也隻好作罷。
日子一天天過去,眼看將近年底,開封城又處於風雪籠罩之中。雖然天氣寒冷,大街上卻依然有很多乞丐,還有堆雪人、打雪仗,四處玩耍的孩童。
韓通坐在轎子裏,由家丁抬著,經過開封府前的大街,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童音:“開口張弓左右邊,子子孫孫萬萬年……噢噢……開口張弓左右邊,子子孫孫萬萬年……”
韓通聽了頗覺不解,再凝神一想,這“開口張弓”不就是“弘”字嗎?難道指的是趙匡胤的父親、已故太尉趙弘殷?這句童謠,莫非是說趙弘殷的子孫將得到天下?這些童謠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通滿腹狐疑,又想起最近京城中各種各樣韻傳言,滿大街的乞丐,都在瘋傳“點檢做天子”之類的話,還有人乘機附會,說什麼趙匡胤本是定光佛轉世,是來拯救天下蒼生的。總之,傳得沸沸揚揚。
本來韓通還將信將疑,如今親耳聽到這些傳言,又聯想到最近慕容延釗、石守信、潘美等人,經常在趙普家裏聚會,行蹤詭秘。這一切都令他焦慮不安。可是沒有確鑿的證據,礙於趙匡胤兵權在手,又不敢貿然行動。
他想來想去,覺得首先必須抓到趙匡胤他們謀反的證據才行。於是,他不惜重金,買通了趙普府中一個名叫阿三的家人,叫他有什麼消息,及時通報。
再過兩天就是小年。這天,韓通正在指揮家人整理院子,阿三急匆匆跑了進來,輕聲對他說:“韓將軍,趙普派李良和張瓊,前往燕南瓦橋關,送信給韓令坤。小人趕緊來報告,一刻也沒耽擱。”阿三那雙綠豆般的小眼睛望著韓通,臉上現出諂媚的笑容。
“你說的可是實情?”韓通驚得張大嘴,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在地上。韓令坤手握重兵,若是與趙匡胤聯手,後果不堪設想!
“小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他們何時動身?”
“就在今晚。李良和張瓊都是江湖人打扮,小人打聽得清清楚楚。”
“好,你走吧!”韓通見阿三還待在那裏,這才想起未給賞錢,吩咐管家給他二百兩銀子。阿三謝過韓通,捧著銀子樂嗬嗬走了。
今晚動身,這真是十萬火急!該怎麼辦呢?韓通一時之間難以決斷。他思索了一會兒,決定先與李重進、張永德商量一下。
韓通急忙趕到皇宮,將李良、張瓊二人奉命給韓令坤送信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李重進、張永德。二人一聽,也感到大事不妙。
畢竟還是李重進老謀深算,略一沉思說:“我看不如這樣:韓將軍親自率領五百禁兵,今晚在京城北郊通往燕南的必經之道,設下埋伏,擒獲李良和張瓊。隻要拿到那封密信,鐵證如山,趙匡胤就無法抵賴了!”韓通早就有這個意思,當即出去部署準備。
韓通一走,李重進撚著胡須,冷笑道:“趙匡胤一貫謹慎,這次可是百密一疏。一旦我有了證據,定教他死無葬身之地!永德,你可不要替他求情啊!”
“若他真欲謀反,我豈會為叛賊開脫?”張永德嘴裏如此說,心裏卻早已犯開了嘀咕:我與趙匡胤素來親如手足,焉能見死不救,坐視他落入圈套?況且李重進為人陰險狡詐,與我一直貌合神離,若他得勢,朝中哪有我的位置?而且趙匡胤智勇雙全,將士歸心,親信遍布軍中,手下能人無數,這天下遲早是他的。我何不乘此機會,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呢?
主意一定,他便尋思著,怎樣才能將這個消息,盡快通知趙匡胤他們。眼看天色將晚,他心裏焦急,麵上卻裝得跟沒事人似的,和李重進親親熱熱地寒暄著。看看天色將晚,張永德心中著急,便借故小解,出了房門。
說來也巧,剛下台階,拐進廊下,迎麵碰上了正在宮中當值的王仁。他見四周無人,急忙把王仁拉到一個僻靜之處,簡單說明事情始末,對王仁說:“你快去趙普家,叫李良、張瓊他們改走他道。快去,千萬不要耽擱!”
王仁知此事非同小可,拔腿就走,心急火燎地趕往趙普家。一進大門,看到李良和張瓊一副江湖浪人打扮,頭戴箬笠,身披鬥篷,正要往外走。他一把拉住二人,氣喘籲籲地說:“二位不要走,情況有變!”趙普見他神色緊張的樣子,心知有異,叫李良、張瓊兩人回到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