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令坤衝他吼道:“你這小子,還喝,早晚把你這條小命給喝沒了!”石守信從旁百般安慰,好容易讓李良重新躺下。看他睡著了,兩個人這才悄悄走了出來。
韓令坤思前想後,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天還沒亮,就叫人把慕容延釗、王審琦找了過來。兩人過來,見李良麵目全非,一身是傷,連忙問怎麼回事。韓令坤黑著臉道:“都是高懷德那廝幹的好事!他把李良打成這樣,分明是不把我們兄弟放在眼裏!此仇不報,枉我們兄弟結拜一場。俺韓令坤豁出命來,也要出這口氣。是好兄弟的立馬跟我走!”
王審琦早就氣昏了頭,韓令坤一聲吆喝,他跟著就要往外衝。慕容延釗素來沉穩,一看兩人的架勢,連忙上前勸道:“慢著,你們先聽大哥一句話。這高懷德是高行周的兒子,而且現在同在軍中效命,如果我們魯莽前去,免不了一場惡鬥,到時陛下的麵子上,可就過不去了。不如我們先去稟告陛下,請他定奪如何?”
王審琦、韓令坤正在火頭上,哪裏肯聽?當即帶著自己的親兵,共約兩百人,趕往高懷德的府邸,將它團團圍住。
慕容延釗知道勸不住了,怕他們鬧出什麼大事,也帶著幾個親兵,和石守信隨後趕去。
韓令坤把大門敲得震天響,高聲喊道:“高懷德,你這個畜生,快給我出來,否則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房子!”
高懷德從睡夢中驚醒,聽到外麵喊聲震天,知道大事不妙,讓家人、隨從用巨木頂住大門,並守住院牆,任憑韓令坤、王審琦如何喊叫,就是不開門。
高宅和開封府衙署僅一牆之隔,這邊人喊馬嘶,早就驚動了開封府尹王全斌。王全斌也是太原人,性格豪爽,和高懷德、韓令坤都有交情,一看到雙方一副火並的架勢,趕緊派人去報告郭榮,自己則帶著幾個親兵趕來調解。
韓令坤、石守信等人哪裏肯聽勸解?一聲令下,就要攻進去。王全斌急得不行,指揮部下拚命攔住。韓令坤一步上前,雙眼通紅道:“王將軍,你再不讓開的話,別怪俺韓令坤不講情麵!”
王全斌堅決不讓步。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正在這時,隻聽後麵一聲:“皇上駕到!”郭榮帶著趙匡胤等人趕到了。眾人見皇上駕臨,連忙跪地參拜。
卻說郭榮接到通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馬上通知正在當值的趙匡胤,一起來到高府。他傳令解散所有軍士,令高懷德開了門,君臣數人走進客廳。
郭榮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坐下,虎目掃過眾人,問道:“你們為了何事,竟然要鬧到兵戈相向?在京城擅自用兵,可是滅族的大罪,難道你們不知道?”
韓令坤走上前去,將事情的原委陳說一遍,憤激地說:“李良為朝廷拚殺這麼多年,立下赫赫戰功,竟被高懷德這廝打成這樣,臉都被毀了!陛下若不懲治高懷德,俺韓令坤便是治了死罪也不服!”說完,跪在郭榮麵前,石守信、慕容延釗、王審琦也跟著跪倒在地。
趙匡胤昨晚在大內當值,不知此事詳情,聽了韓令坤的敘說,悲憤難當,大聲說道:“啟奏陛下,高懷德一貫橫行不法,仗勢欺人,此番又毒打朝廷良將,實屬罪不可赦!願陛下明察公斷,使我們兄弟心服!”
郭榮本想看在高行周的麵子上,從輕發落高懷德,可眼下,幫愛將如此憤怒,自己也不能不表態了,眉頭一皺,厲聲喝道:“高懷德,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可說?”,高懷德沒想事情鬧到這個地步,見皇上動了真怒,撲通跪地:“臣知罪,請陛下處罰,但毀李良的臉,是部下所為,臣並不知情!”說罷,垂頭不再說話。
郭榮望著眼前的一幫將領,真是左右為難。高懷德手握重兵,為人雖然驕橫,可確實打過不少硬仗;趙匡胤等人隨自己出生入死,屢建奇功。雙方都是驍勇善戰的名將,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萬萬不可因此而傷了君臣的和氣!
他思忖良久,方才說道:“諸位愛卿,都起來吧!高懷德,你縱容部下毆打朕的愛將,本當嚴懲,但念你昔日戰功卓著,從輕處罰,重打五十軍棍,以示懲罰。你速將那行凶的部下交到開封府,斬首示眾。高懷德,朕的判決,你服不服氣?”高懷德連連稱服。
郭榮回到宮中,令禦醫前去替李良治傷,又遣心腹向高懷德說明不得已的原因。韓、趙等人見郭榮處罰了高懷德,心裏的悶氣也就消了。隻是那高懷德挨了五十軍棍,又將兩名隨從送去開封府做替罪羊,既氣且恨,萬分懊喪地回到果州。
雙方的怨恨從此更深了。
趙匡胤見李良滿身傷痕,容貌被毀,心裏內疚,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他,辜負了廣濟大師當年的囑托。眼下李良孤零零一個人,也沒人照顧,就把他接到自己家裏,悉心照料。
不到一個月,李良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隻是臉上留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暗紅色的傷疤。他從此再不喝酒,也很少開口說話,每天在院子裏練拳腳,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李良獨自去了素雲那裏一趟,發現已經人去樓空。跟鄰居一打聽,說是去南方投奔親戚去了。
李良變得更加鬱鬱寡歡,似乎忽然間老了十歲,時常盯著某個地方,久久地看著,目光縹緲悠遠,偶爾閃爍出令人生畏的寒光。趙匡胤見他這樣,心裏無奈,卻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