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李世民低頭一看,自己麵前跪著的竟是自己的侍衛官楊子午,他的父親名叫楊譽,而楊子午的妹妹則是太宗之子易王李恪的妃子,因而楊譽和唐太宗還算是親家。李世民一見是他,不禁有些意外,卻仍舊問他道:“你有何本,趕快奏上來。”
“啟奏皇上,微臣要為家父申冤。”
“什麼,為你的父親申冤,你的父親有什麼冤情嗎?”
“啟奏陛下,微臣之父被都官郎中薛仁方薛大人無故拘禁起來,至今仍不能回家與家人團聚。”
“噢,真有此事嗎?”
“微臣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欺枉皇上啊,微臣以為凡五品以上官員,若非反叛罪,就不應該受拘役之苦。而薛大人卻不但將家父拘禁起來,還以家父為國戚之故,橫生枝節,請陛下為微臣及家父做主。”
李世民一聽,頓時有點火冒三丈,他對楊譽這個人還頗有好感,因為楊譽不但頗通阿諛逢迎之道,而且溜須拍馬都能成於無形,讓人不感膩煩,同時還經常地送給李世民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李世民一聽薛仁方將楊譽拘禁起來便有點不開心,便頗有怒氣地對文臣之列中的薛仁方說道:“薛仁方,楊子午說的可是實情?”
薛仁方連忙出班跪倒道:“啟奏陛下,微臣確實將楊譽拘於獄中。”
“大膽,楊大人貴為國戚,你怎麼能私自將其囚禁起來呢!難道國戚就要無端承受法外之獄嗎?朕任你為都官侍中是讓你審案為明的,而不是讓你濫用職權,隨意拘禁國戚的,來人哪,先將薛仁方拉出去重責五百大板,而後削職為民,永不錄用!”
“皇上,微臣冤枉,微臣冤枉啊!”薛仁方跪在階下大聲喊冤,而李世民卻擺擺手,根本不聽他的申辯。殿內侍立的衛兵便要過來拉薛仁方出去受責。
“皇上,且慢行刑,臣有本奏。”
李世民低頭一看,原來是魏征,便開口說道:“怎麼,魏征,難道你要給薛仁方求情嗎?”
“非也,微臣不為薛大人求情,而是要說事非黑白並未明斷,皇上為何隻聽信一麵之詞便要責罰於薛大人呢?究竟曲在何方,現在還未可知,皇上為何不給薛大人辯駁的機會呢?”
“大膽薛仁方竟然不問情由便隨意拘禁皇親國戚,簡直是不把朕放在眼中,朕難道不能責罰他嗎?”
“如果薛仁方真的有違律法,那麼皇上自然能夠責罰於他,可薛大人是不是真的不問情由便拘禁了楊大人還未可知,皇上何不多用點時間讓薛大人把前因後果講個清楚呢?”
魏征說完,其餘不少大臣也都為薛仁方求情,李世民見此情景隻得點點頭,答應下來。薛仁方感激地衝魏征點頭致意,而後便將拘禁楊譽一事的前前後後講述了一遍。
原來那楊譽自恃為皇親國戚,在長安城內胡作非為,欺男霸女,隨意勒索別人的財物,目前更大膽妄為地爭奪官婢,觸犯國法,而薛仁方的都官郎中之職專管這一類案件,所以他便將楊譽給拘禁起來。而且,薛仁方非但沒有因其為國戚之故而橫生枝節,反而是楊譽或利誘或以自己的淫威威嚇薛仁方。
李世民聽完,不禁有些下不來台,隻得轉而頗帶怒氣地向楊子午說:“楊子午,薛大人所說的可都是真的?”
“這個……這個微臣也不太清楚。”麵對李世民的質詢,楊子午反倒吞吞吐吐起來。
“啟奏陛下,據微臣所查,楊譽不但事連爭奪官婢一案,而且還在長安城內屢有劣跡,多次強搶民女為婢且多次擄人財物。”薛仁方繼續說道。
“那好,那朕就委任你徹底清查此案,但你一定要秉公執法,不要意存私念。”李世民眼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隻能給自己找台階下了,但心裏麵卻一個勁兒地埋怨楊譽的胡作非為和楊子午的稀裏糊塗。
“陛下聖明,陛下聖明!”薛仁方連忙磕頭謝恩。
“皇上,微臣還有事要奏。”
“愛卿有話盡管奏來,朕聽著就是了。”李世民已經對魏征有些怕了,但仍然硬著頭皮說道。
“皇上,楊譽一案原來就由薛大人審理,而今皇上發回由其重審,自是理所應當,薛大人公正廉明,不畏權勢,必定會將此案審個水落石出,不過這廷殿之上似乎還有人要因違法而受重責。”
“是誰,誰違法了?”
“是楊子午楊大人啊,”魏征一指楊子午,嚇得楊子午差一點跌坐在地上,卻聽魏征又說道,“楊大人明知其父因爭奪官婢而觸國法,卻為了替父開脫罪責而在皇上麵前顛倒是非,意圖混淆聖聽。”
“楊子午對此事並不知情,隻是因救父心切而不擇方法,情有可原。”李世民還想為楊子午開脫罪責。
“皇上,既然這樣,那麼楊子午乃是不知細情而隨意捏造事實,誣陷朝廷命官,是為誣告。皇上曾說過誣告者當連坐其家,皇上體恤賢才,自然不會坐視賢才受誣而不理,請皇上明鑒!”
“這……”
李世民被魏征將了一軍,頓時啞口無言,誣告連坐全家的話他確實曾說過,而且也已經寫入了大唐律例之中,目的就是防備某些陰險小人對一些功高位顯的賢臣大肆誣陷誹謗。如果他現在仍要為楊子午開脫,無異於與成法作對,而自己也會落人出爾反爾的口實,孰輕孰重,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他猛地一拍桌子,嚇得那楊子午雙膝一軟,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卻聽李世民憤憤說道:“楊子午,大膽奴才,明知你父觸犯國法,卻仍要顛倒是非,妄圖為其開脫罪責,也幾乎讓朕鑄成大錯,實在可惡,來人哪,將其拉下去重責一百,削職為民,永不錄用!”
楊子午聽後早已癱軟如一攤爛泥,隻知道一個勁兒地小聲喊著:“臣冤枉,臣冤枉。”卻轉眼之間被身高體壯的殿內侍衛拖出大殿,小聲嘀咕變成了淒切的哀號聲,不時地傳入大殿內的君臣耳中。
“皇上聖明,”魏征卻又繼續說道,“皇上,微臣因聽說中牟縣丞皇甫德又重提舊事而修洛陽宮,不知皇上對此可否知情?”
“知道,知道,知道一點。”李世民含含糊糊地說道。
“皇上,幾日前,我們曾討論過這個問題,認為此等勞民傷財而無益之舉純屬不智,所以將其否決,為何現在皇上又默許了呢?”
“魏大人,皇上經常要巡行江南去體恤民情,多於洛陽作短暫停留,而今洛陽宮飽經戰火,已多顯破舊,所以皇甫德才上書將其修葺一番,並非移址而重建,料想不會耗資太多錢財的。”長孫無忌見狀,連忙為李世民開脫。
“長孫大人,你這話可就有違常理了。洛陽宮乃當年隋煬耗費無數而修建的,也因此弄得洛陽人民苦不堪言,單其舊製便已是奢侈靡費非常,何須另行修葺?何況戰火並未殃及洛陽行宮分毫,甚至池中之魚都未受驚嚇,何來殘破?再者,長安之皇都至今已曆時四五十載仍未顯破舊,而洛陽行宮至今亦不過二十餘年,何來破舊?中牟縣丞皇甫德屢次提及此事,其邀寵媚上之心昭然若揭,以此之心而為政,微臣恐怕其眼中隻有皇上的喜好與否,絕無天下蒼生。即使隻為修葺,他也會為悅皇上之誌而大興土木,耗費資財,盡遣其民於勞碌之中,微臣以為此法實不足取。當年隋煬帝修洛陽宮乃為觀賞牡丹逞其縱欲之心,皇上乃至聖至明之君,卻又為何履踐昏庸之主的老路呢?請皇上三思。”
“那你說該怎麼辦?”
“已修建而成的悉數拆除,將中牟縣丞皇甫德革職為民,不再錄用,免得讓這種不勤於政事、反而一門心思鑽營媚上的人叫囂成事。”
“好,朕答應你就是了,你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有的,皇上,微臣近日偶出長安北門,發現兵士們圈入田畝,微臣驚問其故,他們卻說是奉旨興建皇家獵苑,不知此事可否屬實?”
“是,是,確有此事,朕即位不久便有人對朕提及此事,朕以為當時國力尚虛,而且要合力平定突厥等異族,因此便未予認可。如今海內平定,四方臣服,民相安樂,再無兵戈之虞,又有人重提舊事,而朕也覺得久居長安,早已不諳馬上之事,何況城外並無皇家獵苑,因此便答應下來。等到這皇家獵苑建成之時,你我君臣也可以在上麵縱馬馳騁一番了!”李世民意氣風發,神情極為興奮。
“皇上,你可知道長安以北,渭水而南的土地有幾千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