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吐穀渾之後,高昌又成為大唐王朝與西域各國交往的最大障礙。其王麴文泰自恃深居於流沙大漠之內,又有日漸勢大的西突厥為其撐腰,便恣意胡為,任意搶奪來往商賈及使節的物品,騷擾唐屬伊州及焉耆,甚至擄掠漢人為其做奴隸。
麴文泰的這種猖狂囂張行徑大大地激怒了李世民,為了溝通同西域的聯係,保衛唐的邊境免受惡敵的襲擾,唐太宗下定決心派兵去攻打高昌,任命大將軍侯君集為交河道行軍大總管,契苾何力為蔥山道行軍副大總管,務求掃平高昌,活捉麴文泰。
此時正遠在高昌國內擁裘而坐的麴文泰聽說唐朝要派兵來攻打他的消息之後竟然暢懷大笑,根本不予理睬——他認為高昌距唐治遠達七千裏,而且其中兩千裏為流沙覆蓋,絕無水草,有風則沙行如浪,人畜難活,冬則寒風如割,而夏則熱浪似焚,行商者百不及一,其餘畢為沙中白骨,怎麼會可能有大軍安然越境而抵城下呢?再次,即使有軍隊兵臨城下也會因糧草運輸不濟而自行匱乏,到時他自然就可以將兵而俘虜之。其手下諸將也都深信不疑。其實,又何止是麴文泰君臣等人認為唐朝大軍不可能安抵高昌城下,就連太宗手下的不少大臣也悲觀地認為侯君集率兵出征必敗無疑。一則萬裏用兵,輸兵運糧皆艱難無比,恐難得願;二則高昌界居絕域,縱然取得也難堅守。但大軍卻在侯君集的率領下曆盡千辛萬苦神奇地到達磧口,列陣伺敵,正高枕而臥的麴文泰聽到這個消息,驚懼不已,竟然發病而死,其子麴智盛倉促間繼位為王,加固城防,妄圖死守,並且派人聯絡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出兵增援。然而乙毗咄陸也有些畏懼唐朝兵馬的神威,並不想趟這次渾水,所以並未派兵支援高昌。麴智盛隻能孤軍奮戰,卻不料唐營中行軍副總管確行本原來曾任軍中少匠,尤其善於製作攻城器械,他根據高昌都城依山而建且城牆極高的特點製造攻城器械。攻城之日,唐軍牽引撞車毀其牆堞,又有飛石車擲石如雨,高昌兵士根本無力抵擋,唐軍盡拔其城。最後兵圍麴智盛所在的都城,麴智盛仍然意圖負隅頑抗,薩萬場則率軍猛攻其城,那些守城的高昌兵士早已心中驚懼,如今眼見隻剩孤城一座,知道苦守也是無望,便一個個棄主帥而降,麴智盛情知大勢已去,隻得引城而降。
侯君集出征僅僅半年,便收複了高昌三州五縣二十二城,連西突厥都懼而西走。消息傳到長安,君臣歡慶,而且唐太宗力主建高昌而為大唐西部州縣,是西昌州,由中央派人統一管理,魏征和褚遂良卻堅決反對,認為應該仍像對待吐穀渾那樣立其子治其境以籠絡人心,但太宗對二人的意見卻一點兒也不接納,因為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將西域諸地重新劃入統一王朝的版圖之內,恢複昔日漢王朝的強盛地位。至於他為何將吐穀渾交與伏允之子慕容順接管,主要是因為吐穀渾位於大唐境內,兵馬易至,即使偶有叛亂,也能夠迅速地派兵彈壓,而高昌卻遠在大漠深處,如有叛亂,根本就難以製伏,所以李世民才不惜耗費錢物將高昌改建為唐朝之西昌州。
連平吐穀渾和高昌之後,唐朝聲威大震,李世民又接連派兵平定了與西突厥有勾結之實的焉耆和龜茲,剪除了西突厥的羽翼,西突厥眼見已無與唐軍對抗的能力,遂遣使來唐,與其餘各族首領尊唐太宗為天可汗,絲綢之路也又重新暢通無阻。
隨後,李世民又答應了吐蕃首領鬆讚幹布遣使和親的請求,將自己的女兒文成公主嫁與鬆讚幹布為妻。文成公主自幼便喜讀詩書,端淑知禮。她入吐蕃都城邏些為鬆讚幹布之妻時還帶去了中原的許多先進技術,例如絲織、瓷器製造等,極大地繁榮了吐蕃的經濟,而吐蕃的許多獨特的物產也得以引入中原,豐富了中原的市場。鬆讚幹布和文成公主和親一事在當時被傳為一段極美佳話,而且這一和親也使雙方邊境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安定局麵。
這一天,唐太宗召集幾名親近大臣於殿中宴飲,席間君臣把酒言歡,語及盛世,都不禁有些得意忘形,長孫無忌手執酒杯問道:“皇上,為何今日宴飲之樂並不見魏征魏大人啊?”
“嗨,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叫他來得好,他一來就給朕挑出萬般錯處來,好像朕是一個亙古未有的大昏君似的。說起這方麵,魏征可遠不如杜如晦,杜如晦既能為朕分憂解難,又不挑朕的毛病,隻可惜卻英年早逝,否則今日你我君臣把酒言歡便會又多一人。算了,不說了,喝酒,喝酒!”
其時杜如晦已經亡故多年,眾人見李世民重提舊事,想起杜如晦生前的種種好處,都不禁意氣低沉,沉默不語,而房玄齡聽後卻沉吟良久,最先說道:“皇上,微臣認為如此歡宴之場麵應該叫上魏大人才好。”
李世民聽他這麼一說,臉頓時便陰沉了下來,目光直視著房玄齡。長孫無忌眼見自己一句隨意之言竟惹出這麼多的不愉快,早嚇得坐在一邊靜觀其變,一句話也不說。房玄齡明知自己的話已經惹怒了李世民,但仍舊硬著頭皮說道:“啟稟皇上,大凡明主在位,必將國運昌隆,如今我大唐王朝四方安定,五穀豐登實乃盛世之兆,宴飲為樂,實屬正常,但逢此樂事,自當明君與賢臣共享。而今皇上邀臣等飲酒卻又獨排魏大人,似乎有失妥帖,陛下嫌怨,魏大人總是給皇上挑毛病,那麼是否皇上自以為已經做得很完美了呢?如果皇上已經做得十全十美,而魏大人卻仍舊百般挑剔,那自是魏大人的過錯,於君何有?臣聞昔日齊王聽信臣下鄒忌的建議,廣開納諫之門,能被君王采納其諫言者便有賞,初時諫者如潮,而到後來卻日漸稀少,最後幾乎已無人能諫,因而齊王已做得近乎十全十美,而齊國也隨之強大起來,請皇上三思!”
唐太宗聽完了房玄齡的話,剛才的些許怒氣也沒有了,而是低頭沉思,待了一會兒,他才又抬起頭,頗有些無奈地說道:“好了,好了,算朕錯了,朕馬上讓人去叫魏征就是了。”
房玄齡聽後頓時高興起來,李世民正想叫人去請魏征,一名宦官卻在此時走進來,跪倒在地稟奏道:“啟稟皇上,魏征魏大人求見皇上。”
“請他進來。”李世民一擺手,那名宦官起身而去,而李世民則望著其餘幾位大臣笑著說道:“果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正好省去了宮人的宣諭之勞。”
不多時,魏征躬身走進殿中,跪倒施禮之後,李世民讓他落座,不待他開口搶先說道:“朕正想讓人去請愛卿來一起飲酒為樂,不想愛卿竟自己聞著酒香跑進宮裏來了,也好,正好可以免了官人的跑腿之苦,趕快坐下吧,大家都在等你呢!”
魏征聽後躬身致謝,卻並不依李世民之言坐下,而是正色道:“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李世民聽後不禁一皺眉,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魏征真的是回回都有本可奏,但卻仍舊耐著性子低聲說道:“愛卿有本盡管奏來,朕聽著就是了。”
“是,陛下請恕微臣直言,微臣覺得陛下已與昔日有所不同。”
“朕與以前有什麼不同?你倒說來讓朕聽聽!”李世民頗為輕鬆地笑著說道。
“陛下,往者貞觀之初時,陛下猶能察納雅言,勵精思政,從諫如流,每因一事都欲觸類旁通而盡力為善且誌存節儉,無所營求。而今卻造作頗多,以諫者為忤,是以微臣認為陛下有異於以往,不知陛下以為如何?”李世民聽後不覺臉一紅,神情也為之阻滯,但幸好剛才飲了幾杯酒,所以旁人也看不出他臉色有異,他也隨即笑著掩飾道:“的確有這種事。”
“陛下自認確有此事,應該力求改正,而不是敷衍塞責,一笑了之,否則諫者何從,陛下又怎能永葆政治之無失?而且,現在陛下不但不再善於納諫,而且棄實而務虛,臣聞中牟縣丞皇甫德參諫修繕洛陽富及乾元殿,陛下非但不加以斥責,反而點頭讚同,如此好大喜功且又貪圖享樂,比之桀紂、隋煬又能強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