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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落座,茹妃一邊讓人奉茶,一邊偷偷打量玥凝,心裏嘖嘖稱奇。大乾朝未嫁女子鮮有穿紅色衣裳,出嫁之日乃首次著紅裝,意喻初為人婦,喜慶非常。雲英未嫁的女子為示矜持,無人冒天下之大不違擅著紅裝,惹人笑話盼嫁之心。隻見玥凝身穿一襲水紅輕羅宮裝曳地,上麵竟是一叢手繪的玉色蘭花,枝蔓舒展,花蕾初綻,自右襟下擺斜入左側上襟,一枚幽蘭恰好綴在肩頭,別致非凡。頸上係一串細碎明珠,珠子雖小,卻是顆顆渾圓,光澤柔潤,一顆大如鴿卵的紅色瑪瑙墜在頸下,更襯得肌膚如雪,細如凝脂。頭上戴了赤金和合如意冠,金燦燦的蓮花底上嵌著一圈豆大的紅寶石,兩側各垂下金絲數串,末端墜了亦是顆顆紅寶石。相襯之下,為往日清麗容顏添了逼人的雍容貴氣。

“平時公主素淨慣了,不想這一身嬌紅卻更好看呢!”茹妃抬手正了正頭上的鳳頭釵,讚道。

“我本不喜豔色,都是軒轅哥哥在這衣裳繪這蘭花,我瞧著這蘭花別致,才穿上身的,讓娘娘笑話了!”玥凝淡淡說道,竟是連“皇兄”也不叫了,直直喚起了“軒轅哥哥”,說得又是這等親近之事。茹妃、薑美人臉上俱是一滯,茹妃眼中忿恨之色一閃而過,薑碧瑤則自顧低頭品茶,隻作不聞。

“皇上仁厚,自是多眷顧長公主些!本宮瞧著這小丫頭眼生得很,”茹妃指了指清荷,狀似無意地問道,“這月桂宮是又添了新人了吧,怎不見平時服侍公主的圓臉侍女呢?”

“杖斃了!”玥凝說的風清雲淡,似是在說吃飯、走路一般。

“杖斃了?難道這賤婢膽敢冒犯公主不成?”茹妃放下手中茶盞,驚問道。

“吃裏扒外的東西,留也無益!”玥凝抬起左手,把玩著小指上的錯金掐花琺琅護甲,冷聲說道,茹妃、薑碧瑤聽罷,心裏俱是一顫,麵麵相覷,難不成是東窗事發了?卻聽玥凝兀自說道,“她偷了宮裏的一些金銀細軟,竟想送出宮去,被奴才們抓了現形,”玥凝驀地抬眼定定地瞅了二人,一字一句地說道,“娘娘說,這種人如-何-留-得?”

茹妃強自正了正神色,說道:“自然是留不得。”

玥凝莞爾一笑,收了身子,說是乏了,辭別二人,起身娉娉婷婷步出亭去,正在二人暗自鬆了一口氣之際,卻見玥凝驀然回身,笑靨如花,緩聲說道:

“玉兒死前,求我讓她見上姐姐一麵的,可惜呀,忒不經打,還沒捱上三十杖就死了。嘖嘖,死時眼都沒閉呢!”

薑美人聽罷臉色頓時煞白,良久方緩過勁兒來,卻隻見舜華長公主已迤邐而去,隻餘一抹紅色隱約可見,竟似是愈遠愈加鮮豔如血,映得二人臉色慘白。

第三十六章

知春苑內,軒轅川楓知玥凝不喜繁花,命人移植了大片碧綠的修竹,時值盛夏,鳳尾森森,龍吟細細,四周抄手遊廊下每隔十幾步就掛一盞金籠,豢養著各色鳥雀、珍禽,地上無一棵奇花異草,遍植絨毛小草,零星平雜著一種喚作“素夕”的白色野花,加上苑內假山、亭台,竟也是分外別致。

廊下的明紗宮燈透出柔柔光韻,照著玥凝身著淺黃輕綃衣裙,長發披散,恍如在夢中仙子一般。

“初蘭,你看,這‘素夕’倒比那些牡丹、芍藥更耐看呢,也虧得軒轅哥哥有這份心思!”玥凝信步走在園中小徑上,那漢白玉的碩大方磚上遍刻了千瓣蓮花,玥凝衣袂飄飄,行走其上,宛若步步生蓮。

初蘭跟在玥凝身後,低首凝神,恍若未聞。

“想什麼呢,如此入神?”雖是詢問,玥凝話語間卻是一片悠然,讓人不辯喜怒。初蘭微驚,輕聲回道:

“小姐,奴婢在想,白日在芙蕖池偶遇茹妃、薑美人的事兒。奴婢愚頓,想不通小姐為何故意說了杖斃玉兒之事?如此一來,豈不打草驚蛇了麼?”

玥凝微微輕笑,說道:

“打草驚蛇?初蘭不知道了吧,受驚後逃之夭夭的——是草蛇,我們麵前的——卻是毒蛇,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蓄勢以撲,豈不知,淩厲的出擊過程也是暴露其‘七寸’的瞬間……”

初蘭一聽,暗暗點頭,想不到小主子竟有這等心機。

原來,玥凝早有懷疑月桂宮中有“內賊”,思來想去,以玉兒最為可疑,是以大病初愈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初蘭將玉兒關入“暴室”,一頓杖刑下來,就招了,玉兒原是梅姑姑的私生女兒,薑碧瑤以母女倆互為要挾,又許以事成之後放出宮去,還母女自由之身。“歡喜散”、“核桃酥”、以小白狐深夜引玥凝到潭邊,都是玉兒所為,至於是誰將玥凝推入潭中,卻隻是說不知道。玥凝也不捉其與薑美人對質,命人以偷竊之罪將玉兒杖斃了。

“初蘭,明日將紫兒丫頭偷偷帶進宮來見我!”

正在初蘭遐想之際,見聽玥凝輕聲吩咐,忙應了。

翌日正午,輕車簡騎停在月桂宮門前,初蘭自車上下來,後麵跟了一位青衣宮女,低首順眉,匆匆穿過正殿,直奔後麵寢宮。

蟬翼青紗窗外樹影婆娑,陽光斑駁、細碎地照入內室,早失了灼人的炙熱。房角一口青花大缸內置了半缸加了桂花瓣的冰塊,正一點一點的融化,室內紗幔輕合、冷香浮動。

珠簾輕挑,隨著一陣悅耳脆響,青衣宮女叩頭輕喚:

“奴婢紫兒叩見長公主殿下!”

“起來吧!此處無外人,不必多禮了。”玥凝撩開輕紗幔帳,緩步走出,一伸手攙起紫兒說道。

“謝小姐!”紫兒起身說道。

“這就對了!紫兒你可知今日我為何招你入宮?”玥凝微微一笑,問道。

“奴婢不知。”

“你是府裏的家生丫頭,我父親他,一向待你如何?”

“老爺寬厚,一直是體恤下人的。”

“那,我母親待你如何?”

紫兒眼圈一紅,喉間一哽,輕聲回道:

“夫人雖入府時日不多,卻待紫兒極好,不僅從無喝斥,還處處關切、體恤,竟如,竟如母親對子女一般。”

玥凝強忍心中淒楚,拉了紫兒的手,又道:

“既然如此,你我就如姐妹一般,我知道你待家母極是妥貼周到,所以今日讓初蘭喚你前來,有事相商。”

“小姐盡管吩咐便是。”

“你仔細想想,自我入宮以後,二老起居飲食可有什麼不妥之處?”

“不妥之處……”紫兒呐呐自語,猛然又道,“老爺去世一個月前,大夫人讓管家將清水軒的廚子給換了,說是嫌膳食調理得不好。”

“有這等事?那新來的廚子現在何處?”

“老爺夫人去世後,人就讓大夫人給打發了,說是沒了老爺的俸祿,養不了那麼多的人。”

玥凝盯著地上淡青的雲紋方磚,半天未語。

父親死於“無茴草”之毒,經向何敏之查證,這“無茴草”生於北疆的苦寒之地,大乾朝最有可能弄到這種毒藥的,非駐守北疆的簡親王莫屬。莫非是軒轅戈威遠?玥凝心中立即否定了這個念頭,雖與他隻數麵之緣,卻可以斷定那個有著和煦笑容的男子絕不是這種卑鄙小人。問題一定出在這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廚子身上。

“那,這個廚子叫什麼?哪裏人?長得什麼樣?你可還記得?”玥凝又問道。

“當然記得,老爺夫人的飯食都是我從廚房布置的。”

玥凝喚了初蘭,吩咐道:

“領紫兒去偏殿,刑部的畫師早在那兒等候多時了,讓紫兒把廚子的模樣說了,然後小心將紫兒送出宮去。”

“是!”初蘭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半個時辰後,一張畫影圖形的肖像已到了刑部侍郎劉霖的案頭,劉霖眯著眼睛看了半天,問道:

“長公主的意思是……?”

“秘密緝拿此人!”初蘭小聲回道,沉吟片刻,又道,“刑部尚書告老還鄉的折子已經在皇上那壓著了,批都批過了,隻差擬定人選接任了。”

劉霖一笑,說道:

“請長公主放心,十日之內,必有佳音!”

初蘭施了一禮,告退。

第三十七章

棲鸞閣內氤氳成霧,“玉脂池”裏水潤湯溫,池水以齊盤山泉水加牛乳、百合、玉蘭、茉莉煮成,水質柔滑,清香怡人,名曰“素韻湯”,由青玉琢成的碩大鸞鳳口中潺潺流出,襯在以碧色璞玉砌成的池內,更顯奢華。舜華公主曼妙身姿浸在池中,隻露香肩,閉了雙眼,仰麵躺在池邊玉枕之上。

初蘭疾步走入,伏在主子耳邊細聲說道:

“小姐,那廚子已尋著了,刑部的人去的正是時候,再晚一步就讓人滅口了。”舜華公主睫毛動了動,猛地睜開美目,柳眉一挑,問道:

“哦?可連殺手一並拿下?”

“一共兩名殺手,逃了一個,另一個負傷後吞下早備的毒藥自盡了。”

“哼,不過多費些周折而已。劉霖何等老辣,自然有的是法子,那廚子可審過了?”

“審過了,竟是嚴棟的人!”

“哦,是他!”官場上的爭鬥也值得痛下殺手麼?玥凝雙眉緊蹙,百思不得其解。爾後,又吩咐道,“派人仔細查一查嚴棟的底細。至於那個廚子,殺了吧,左右都是死!”曉是說得風輕雲淡,卻字字透著淩厲殺機。初蘭低眉順目,輕聲應了悄然退出殿外。

銀河不渡相思苦,又是七夕月明時。轉眼到了七月初七,宮中嬪妃、宮女照例都到禦花園燃“七巧燈”,乞求上蒼垂憐,讓有情人終成眷屬。據說哪個女子的燈飛得愈高、愈亮,就愈易覓得如意郎君。酉時剛過,禦花園內,麗影綽綽,香風陣陣,或三五成群嬌聲說笑,攀比哪個燈別致好看,或獨自祈福,燃放親手紮製的心願之燈。一隻隻朱雀燈、蓮花燈、玲瓏燈冉冉升起,映得禦花園上空呈現一片瑰麗之色。

盤齊山頂。

“軒轅哥哥,你看,那隻蝴蝶燈多好看,翅膀竟如真的一樣會動呢!”玥凝指著一隻徐徐升起碩大的紫蝴蝶燈高興得大叫道,臉上盡是新奇和快意,映在流光溢彩的光影之中,說不出的俏麗與嫵媚。

“那,哪一隻是凝兒做的?”軒轅川楓執了玥凝的手,回首問道。

“放燈的都是心願未嚐的人,乞盼著飛上九霄‘七巧燈’能為自己帶來如意郎君。如今有軒轅哥哥在凝兒身邊,凝兒還去放什麼燈啊。”軒轅川楓聞言,心裏微微刺痛,臉上卻是盡是和煦笑容。

一隻隻焰花騰空而起,瞬時將天空染著絢麗無比。

“軒轅哥哥,抱凝兒下山可好?凝兒覺得這山風涼得緊。”玥凝說著,向軒轅川楓身上偎了偎。

“我們這就回去!”軒轅川楓說著,打橫抱了玥凝,施展輕功,掠下山去。後宮女子皆到禦花園中放燈,各宮一片寂靜、黑暗。行到聞蕭閣外的鬆柏叢時,聽見前麵隱隱有人低語,“不是不讓你進宮找我麼?”“壞事了,那廚子……”軒轅川楓剛要開口喝斥,卻被玥凝一把捂了嘴,玥凝掙紮著下來,二人剛要近前看個明白,不防一旁的馬尾鬆後閃出一人,正是茹妃的貼身宮仆蓉姑姑,蓉姑姑看到二人,先是一愣,不待二人阻止,蓉姑姑早已俯身叩頭,口中高呼:

“老奴給皇上、公主請安!”

低語之聲嘎然而止,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響,似是逃了。玥凝暗暗冷笑,天羅地網早已鋪就,豈容你逃之夭夭?

正在此時,前方忽然火光大盛,照得四下亮如白晝,隻聽禦前侍衛統領李儉高聲喝道:

“何人亂闖宮禁,還不拿下!”侍衛蜂擁而上,在鬆柏後拎出男、女兩人,男的身穿藏青色暗花錦袍,頭戴青色方巾,緊緊低頭,女的身著深紅挑金團花宮裝,頭上的赤金如意梅花步搖已歪到了鬢邊,嘴裏不住地叫喊“瞎了你們的狗眼,敢以下犯上,本宮……”二人由侍衛反剪了雙手,推到駕前。李儉走到軒轅川楓前,因甲胄在身,隻躬身行了常禮,說道:

“參見陛下,卑職巡查到此見有人鬼鬼祟祟,恐有人欲行不軌,將其拿下,不想驚了聖駕,請陛下恕罪。”

軒轅川楓擺了擺手,負了雙手,踱到二人近前,說道:

“抬起頭來!”

二人聞言,抬起頭,正是戶部尚書嚴棟與臨芷宮的茹妃娘娘。

“你們這是唱得哪一出啊?”軒轅川楓麵沉似水,一字一句地說道。

“微臣進宮,是想、是想覲見皇上的,不想……”曉是嚴棟能言善辯,也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

“嚴大人穿著家常服色就想見駕麼?也不怕有駕前失儀之嫌?”玥凝冷聲打斷。

“皇上,表兄――”一旁茹妃跪行幾步,拽著軒轅川楓的衣襟,嬌聲說道,“臣妾從禦花園回來,在此偶遇嚴大人,剛說了幾句話,就被這些個莽夫給揪到這兒來了。”說罷,拿衣袖拭了拭眼角,嚶嚶哭泣起來,一副楚楚可憐之態,與平日之驕矜跋扈之態判若兩人,端的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軒轅川楓歎息一聲,剛要上前攙扶,聽得一個清冷女音響起:

“哦?茹妃娘娘是從禦花園過來的?那真是妹妹的眼睛瞎了,在禦花園呆了快一個時辰了,竟是連娘娘的影兒也沒見著。”說話的正是婕妤柯寶釧,身後已站滿了聞訊趕來的嬪妃、宮女。“你們誰見著了?”柯婕妤轉頭向眾人問道,眾人紛紛搖頭。

軒轅川楓臉上一滯,湊到茹妃臉上,狠聲說道:

“你還有何話說?”

“皇上明鑒!老臣真是偶遇娘娘,並非娘娘私交外臣啊!皇上要治,就是治微臣的罪吧!”嚴棟不住地叩頭哀求。

“嘖嘖嘖,看不出嚴大人一把年紀,還真是有情有義呢,巴巴地選了七夕之夜進宮會見茹妃娘娘,連本公主都感動了呢!”玥凝咂了咂嘴,臉上盡是欽羨之色,眼中卻是一片譏諷之色。

茹妃身份殊異,如單是私交外臣之罪,頂多也就是降為低等嬪妃,小懲大戒而已。但如是私通外臣,一字之差卻已是大大的不同。

“你、你血口噴人……”茹妃臉色如霜,跌坐地上。

“皇上開恩啊,不是這樣的!”蓉姑姑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

“皇上,莫聽這妖女胡說,老臣年已花甲,豈會做這等齷齪之事?”嚴尚書氣得胡子直顫。

“哼,做都做了,還怕人說麼?”柯婕妤冷笑一聲說道。

“皇上、老臣其實是她的……”

“好了!都別說了,將二人押往天牢,擇日細審!”軒轅川楓怒聲喝道,“今日之事,不許走漏半點風聲!違者殺無赦!”說罷,徑自拂袖去了,玥凝舉步要走,卻又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二人,開口說道:

“將臨芷宮的人統統拿了,自個宮裏出了這等有辱天家的醜事,個個脫不了幹係!”說罷粲然一笑,翩然而去。茹妃恨極,兀自罵個不停,狀如潑婦。

侍衛在一片叫罵聲中,將二人押了下去,眾人一片欷噓。

第三十八章

是非皆為身後事,昔日榮華成浮雲。

昔日茹妃依仗自己苗羽公主、皇帝表妹的身份,眼高於頂,橫行無忌,屢屢欺淩後宮一眾嬪妃,早已是怨聲載道。如今一招走錯,淪為階下之囚,後宮之中莫不拍手稱快。宮中世事,踩低拜高,茹妃失勢,人人避之不及,現下,連個前來探視的人都沒有。

宮內天牢大半設在地下,地上隻留幾間石室作為入口。一陣開鎖的金屬碰撞之聲,幽暗潮濕的甬道裏有人漸漸行進,兩盞宮燈從濃墨中挑了出來,綽綽約約照見幾個人影。

“皇上,皇上,您可來了,老臣冤枉啊!”嚴棟聽見聲響,托著沉重的腳鐐撲在牢門上,哀聲叫道。

“老尚書何冤之有啊?”一個清冷女聲接過話頭,“如有什麼冤情,玥凝願為尚書大人向皇上轉達。”

嚴棟雙目沌濁,隔了粗大的圓木囚欄,借了燈光瞧見說話的正是舜華長公主。不由身子一震,厲聲說道:

“妖女,是你!怎麼不見皇上來?我要見皇上,見皇上!”

玥凝聽罷,格格一笑,說道:“你以為你還能見得著皇上麼?看來這人一老,心也糊塗了,昨夜入宮那麼順利,還想一樣順順當當地出去麼?嚴大人還真把皇宮當成自己家不成?”

“原來是你!宮內侍衛一連數十日加強了巡查,卻在七夕之夜忽然鬆懈下來。”嚴棟狠得咬牙切齒,“都是老夫一時大意,著了你這妖女的道。”

“哼哼,”玥凝負手而立,冷笑幾聲,“好一個一時大意!尚書大夫宦海沉浮半生,何等老辣!豈會輕易上當?怕是骨-肉-連-心,關-心-則-亂吧!”玥凝說著,雙手扶上囚欄,雙眼灼灼地盯著嚴棟,一字一句地說道。嚴棟身子一僵,傾刻間,又如遭風催的朽木一般慢慢跌坐在地上,頜下灰白的胡須微微顫抖,口中呐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