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序章(中2)(2 / 3)

20世紀80年代初,夏叔芳的愛人彭加木同誌在新疆考察時遇難。噩耗傳來,她雖然心碎,但很快地化悲痛為力量,繼承她愛人的遺誌,赴新疆分院化學研究所積極協助他們做實驗並作學術報告,為支持邊疆盡力。

夏叔芳同誌現在雖然離開了我們,但她熱愛祖國,積極工作,嚴謹治學,關心邊疆科研的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學習。

新華社新疆分社記者趙全章就住在我的隔壁房間。在7月7日,我采訪了趙全章,請他談最初怎麼發出第一篇關於彭加木失蹤的新聞以及搜索彭加木的情況。

馬蘭又熱又幹燥。我測試了一下,洗了襯衫之後,晾在陽光下,五分鍾就幹了——除了領子還稍稍有點未幹。晾在室內,一個多小時就幹了。

從飛機上俯瞰大沙漠

當我在馬蘭核基地采訪彭加木夫人夏叔芳的時候,部隊集結在馬蘭,第三次搜索彭加木開始了。7月8日,新華社新疆分社發出電訊《人民解放軍分東西兩路二進羅布泊尋找彭加木》:

新華社烏魯木齊7月8日電人民解放軍分東西兩路第二次進入羅布泊地區,繼續尋找彭加木。

這次尋找行動,有兩支隊伍參加。東路從甘肅敦煌出發西進羅布泊窪地;西路從羅布泊地區附近部隊駐地出發向東尋找。今天上午九時半,以羅布泊地區附近駐軍為主組成的尋找彭加木的隊伍,已經從部隊駐地出發。尋找隊伍臨行前召開了動員會,駐地部隊司令員張誌善、政委胡若古在會上作了動員報告。彭加木的親屬和這支隊伍的同誌們一一握手送行。彭加木的夫人夏叔芳,對黨和政府以及人民解放軍千方百計尋找彭加木,表示十分感激。

東路將於7日從敦煌啟程。

新華社電訊中所說的“西路從羅布泊地區附近部隊駐地出發”,這“羅布泊地區附近部隊駐地”其實就是馬蘭核基地。

我有幸參加了這次搜索彭加木行動。

7月9日,我接到部隊政治部通知,明天上午有一架飛機從馬蘭飛往“720基地”,你可以乘坐這架飛機,先到“720基地”,再從那裏乘飛機,轉往彭加木的失蹤地——庫木庫都克。

“720基地”當然是一個代號。後來,我在采訪馬蘭基地作戰處處長周夫有的時候,他道出了“720基地”這一名字的來曆:當時,從馬蘭基地鋪設電話線到這個基地,把電話拉到那裏時,正好用了720根電話杆,於是便給這個新的軍事基地取名“720基地”。

7月10日上午,部隊政治部派車送我到基地的永紅機場。

永紅機場是小型的軍用機場,隻有一條飛機跑道。那裏見不到民用機場上那種大型噴氣式客機,隻有螺旋槳小型飛機以及直升機。好在我曾經在東北加格達奇深入生活,那裏的林場機場跟這裏差不多,我乘坐過各種各樣護林用的螺旋槳小飛機,尤其是多次乘坐雙翼的“安-2”型飛機(又叫“運五”型飛機)。乘坐這些小飛機,噪音非常大。我一看機場上停著一架“安-2”型飛機,就向機場要了一點棉花——我知道,乘坐這種飛機必須用棉花塞住耳朵,以防那震耳欲聾的噪音。

我注意到,永紅機場還停放著幾架戰鬥機。

在永紅機場乘坐飛機,不用買機票,也不用登機牌。

上午九時半,我登上一架草綠色的“安-2”型飛機。機艙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汽油味。機艙很小,隻能乘坐五六個乘客。坐椅非常簡陋,不是通常客機上的“軟座”,而是在鐵架上釘著木條的“硬座”,相當於長板凳。客艙兩側各有一條這樣的“長板凳”,乘客麵對麵坐著。

發動機發出刺耳的喧囂,飛機起飛了。

如今的噴氣式大型客機的飛行高度都在一萬公尺以上。我那次飛行,高度隻有一千公尺左右,所以能夠十分清晰地看見地麵。

我是乘汽車進入馬蘭核基地,隻見到公路兩邊的房屋和樹木。然而,在飛機上,我卻見到了核基地的全貌。我發現,馬蘭的街道不像北京那樣方方整整,倒是像上海的街道那樣有許多是斜著的。我見到一大群方形的建築物,不像居民住房,也不像普通的廠房。我猜測,那裏也許是研製核武器的實驗室。我明白,國防科委對於進入馬蘭基地的人員,尤其是對記者嚴加限製,原因就在於進入這裏,便可以知道許多核機密。我恪守保密紀律,在此後多年之中,從不談及我在那裏的所見所聞,僅以“新疆駐軍某部”代替,直至完全解密之後,才把馬蘭核基地寫入作品。

隨著飛機向前飛行,馬蘭核基地迅速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一離開濃綠色的馬蘭,機翼下出現的便是一望無際的沙漠。

我從金魚眼般凸出的舷艙玻璃朝下俯瞰,忽然,一個碧綠的大湖出現在飛機下方。湖麵平靜如鏡,像一塊碩大無比的美玉,鑲嵌在大漠之中。在戈壁灘上,難得見到這樣的大湖。我大聲地問同行的新疆朋友,才得知這是博斯騰湖。

博斯騰湖古稱“西海”、唐謂“魚海”,直到清代中期才定名為博斯騰湖。博斯騰是蒙古語,意即“站立”,因湖心屹立著三座小山而得名。湖東西長55公裏,南北寬25公裏,略呈三角形。博斯騰湖是新疆最大的湖泊,博斯騰湖位於天山東段南坡焉耆盆地東南側最低窪處。

當飛機掠過博斯騰湖之後,往東飛行,從此便是千篇一律的庫魯克塔格黃色沙漠。沙漠上空萬裏無雲,陽光強烈地照射著,我可以清晰地看見飛機黑色的影子在沙漠上移動。

從空中俯瞰沙漠,像一張無邊無涯的砂紙,像一塊無比巨大的黃色地毯,像一匹碩大無比的黃卡其布。沙漠並非一馬平川,而是有著波浪般起伏的沙丘,看上去像木板上的木紋。有的沙丘相當高,相當大,仿佛一座沙山。

沙漠隻有淺黃、灰黃、土黃、薑黃的區別,沒有別的色彩。偶然在兩座黃色小山之間的夾溝裏,有一星半點的綠色。據說,下雨時,在夾溝裏滲進一丁點兒水分,非常耐旱的野生植物駱駝刺或者紅柳便在那裏紮根。

忽然,我看見“黃卡其布”上有幾塊方形的綠斑。細細一瞧,哦,是越野車!

奇怪的是,它們全都“拋錨”了,掀起了車頭蓋板。

“汽車壞啦?”我大聲地問坐在身邊的一位戰士。

“準是‘開鍋’!”

“什麼‘開鍋’?”

“白天在這兒開車,開一會兒,水箱裏的水就會沸騰——開鍋,汽車隻好停下來,打開車蓋。不過,沙漠裏的風,也是熱的!汽車開二十分鍾,就得歇十分鍾!如果不是任務緊急,他們用不著白天也趕路,光是夜裏開車就行了。司機們說這叫‘日以繼夜’……”

我聽了,眼前便浮現那位司機的“塑像”。此刻,也許他正悶坐在“開鍋”的越野車裏!

記得,在大興安嶺上空飛行的時候,我乘坐的也是這樣的小飛機,飛機波動很大,很多人都嘔吐了,而在沙漠上空飛行,飛機卻很平穩。這是因為森林上空氣流對流大,所以飛機顛簸。在沙漠上空,氣流平穩,飛機也就平穩。

我偶爾也見到幾個小湖。據說這幾天下過一場雨,低凹處積了一點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過,這些小湖(其實是積水坑而已)在一兩天也就蒸發了。

飛機在單調、荒蕪的大漠上空飛行,仿佛一切都凝固了似的。一味是黃色,是沙漠,漸漸地使我感到“視覺疲勞”。盡管兩耳塞著棉花,嘈雜的嗡嗡聲使我感到“聽覺疲勞”。唯一具有“動感”的是飛機落在沙漠上的影子,一直緊跟著。

螺旋槳雙翼飛機的飛行速度,遠不如當今的噴氣式大型客機。飛了兩小時,前麵出現綠色。我明白,“720基地”到了。從空中俯瞰“720基地”,規模遠比馬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