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序章(中2)(3 / 3)

上午11時,飛機降落在“720基地”的軍用小機場。

在“720基地”,我被安排住在那裏的部隊招待所。

我得知中國科學院新疆分院副院長陳善明先生也住在招待所,便在當天下午采訪了他。陳善明是彭加木多年的老朋友。陳善明畢業於浙江大學生物化學專業。在1958年至1960年這三年間,陳善明與彭加木共同主持中科院新疆分院的籌備和建立工作。他的談話使我對彭加木熱情支援邊疆科研工作,有了具體的了解。

飛越羅布泊上空

在“720基地”,我得到通知,第二天有一架直升機要飛往庫木庫都克。這樣,我在“720基地”招待所隻住了一個晚上。

翌日——7月11日,我吃過早飯,就前往“720基地”軍用機場,一架蘇製“米-6”直升機已經停在那裏。

庫木庫都克是一片荒漠,沒有機場,所以隻能乘坐直升機飛往那裏。

上午八時半,直升機的巨大的螺旋槳轉動起來的時候,卷起漫天黃沙。

直升機的飛行高度也隻有一千米左右,透過圓形的小窗,我可以清楚地觀察大地:

腳下,依然是一片又一片沙漠,有的看上去像一大張平整的砂紙,有的像木紋,有的則像翻皮的皮鞋表麵。

沿途沒有看到一個有水的湖泊。河道倒是常可看見,但是全都幹涸了,沒有一滴水。

起初,綠色的斑點像大餅上的芝麻依稀可見,漸漸地越來越少,如晨星般寥寥無幾。有時,腳下群山起伏,但都是光禿禿的,偶爾在兩山之間的夾溝裏可看到星星點點的綠斑。

飛機飛越過羅布泊上空,綠斑消失了。

據說,十多年前,這裏還湖水澹澹,像塊藍寶石。如今,“泊”已名存實亡,不見半滴水,唯見白茫茫的鹽堿、魚鱗般的鹽殼。羅布泊看上去是一片米灰色。在這裏,寸草不生,連寥若晨星的駱駝刺也無影無蹤。

飛入羅布泊的中心了,米灰色變成灰白色,“皺紋”加深,仿佛湖中心有一道道深溝似的。

機艙裏變得越來越熱。

由於直升機的飛行高度很低,我清晰看見羅布泊上汽車的軌跡。

羅布泊,向來被視為“神秘之地”。

羅布泊,古稱“泑澤”,早在兩千多年前的《山海經》中,便有記載:“東望泑澤,河水之所潛也。”所謂:“泑”,即“水色黑也”。

在《史記》中,稱之為“鹽澤”,因為它是一個鹹水湖,“地廣千裏,皆為鹽而剛堅也。”

在蒙古語中,稱為“羅布淖爾”。“淖爾”,即蒙語“海”的意思。

羅布泊地區,地處我國廣大的盆地——塔裏木盆地東部,東接河西走廊西端,西至塔裏木河下遊,南起阿爾金山,北到庫魯克山。它在古代是絲綢之路經過的地方。

羅布泊畔的古城樓蘭,地居當時東西交通的咽喉。《史記》中記載:“樓蘭姑師邑有城郭,臨鹽澤。鹽澤去長安可五千裏。”也正因為這樣,羅布泊還曾被稱為“樓蘭海”、“牢蘭海”。

清朝乾隆時的《河源紀幼略》一書中,曾對羅布泊作了這樣的描述:

“羅布淖爾為西域巨澤,在西域近東偏北,合受偏眾山水,共六大支。綿地五千裏,經流四千五百裏。其餘沙磧阻隔,潛伏不見者不算。以山勢揆之、回環行折,無不趨歸淖爾。淖爾東西二百餘裏,南北百餘裏,冬夏不盈不縮。”

這許許多多曆史記載,都說明羅布泊一直是湖泊。

1956年,中國科學院綜合考察隊來新疆時,曾經到達羅布泊畔,見湖水浩蕩,進湖要坐橡皮船。

1964年,那時,羅布泊已經開始幹涸,但還有湖水。

到了1972年,羅布泊完全幹涸了,變成一片堅硬的鹽澤。

我乘直升機至羅布泊,曾經中途降落在湖底,見到那裏是一片白色的鹽堿,連直升機停在上麵,都不會陷下去。

羅布泊那浩蕩的湖水,到哪裏去了?

原來,羅布泊之水,來自我國最大的內陸河——塔裏木河,以及孔雀河和車爾臣河。自五六十年代以來,新疆興起許多農場,紛紛截斷河水。於是,原來流入羅布泊的河流,全被切斷。羅布泊地區白天烈日炎炎,氣溫很高。羅布泊水在烈日下大量蒸發,隻出不進,湖水越來越少,以至全都幹涸。

由於羅布泊水本來是個鹹水湖,湖水幹涸時便析出大量的鹽,形成堅硬的鹽澤。於是,羅布泊成了“聚寶盆”,也成了“神秘之地”。

羅布泊雖然幹涸,但是從飛機上仍能清楚看見當年的湖岸:一條明顯的曲線。過了這曲線,就從米灰色變成了淡黃色,又重新進入沙漠了。

從人造衛星上拍攝的羅布泊全貌,像隻大耳朵。不過,從直升機上,隻能看到這“大耳朵”的局部。

彭加木的老同事夏訓誠曾說,“1980年訪問美國期間,我去華盛頓遙感專家艾爾·巴茲家中做客,發現他的家中竟掛著羅布泊的‘大耳朵’地圖(從衛星上看,羅布泊酷似大耳朵)。當時他問我‘耳輪’、‘耳孔’和‘耳垂’等表示什麼,我沒能答上來。”

夏訓誠感歎,“羅布泊、樓蘭在中國,但其研究卻在國外!”從19世紀中葉以來,羅布泊和樓蘭古國一直是科學探險和考察的熱點區域。許多國外的科學家,都來到羅布泊進行科考。夏訓誠是國內進入羅布泊科學考察次數最多的科學家。

夏訓誠說,後來,中國科學考察隊通過水準測量、光譜測定、分段采樣、分析和對1958年航空圖像的判讀及有關文獻的綜合分析後,得出對“大耳朵”的新認識——“耳輪”是湖水退縮鹽殼形成過程中的年、季韻律線,不是湖岸階地和湖岸堤;“耳孔”是伸入湖中的半島,將羅布泊分成東西兩湖;“耳垂”是喀拉和順湖注入羅布泊形成的三角洲,在衛星照片上有四個不同時期的三角洲。據介紹,“大耳朵”是20世紀60年代初期湖水退縮迅速形成的。

夏訓誠還說,中國的沙漠分為十三種類型,而羅布泊的羽毛狀沙丘是我國特有的。“發現地點位於庫姆塔格沙漠內,羅布泊內的八一泉南側方向,那裏距彭加木失蹤地不是特別遠,彭加木正是在沙漠北側邊緣失蹤的。”夏訓誠以為,這種羽毛狀沙丘的形成比較獨特,可能是鹽堿和風沙共同作用下形成的。

直升機的速度也不快,飛行了兩個小時,在上海十時半,降落在離羅布泊不遠的庫木庫都克降落。

事先,我查閱過新疆地圖,在羅布泊之東,畫著一個圓圈,標著“庫木庫都克”的大名。通常,在地圖上,圓圈是城市的標誌。我以為大約是個小鎮,起碼是個小村。飛機降落之後,我才知道,那裏什麼都沒有——沒有一間房屋,沒有一個居民!彭加木,就是在這裏失蹤的。庫木庫都克,隻有一口幹枯的井,算是那裏的地標!

在采訪中,我得知在蒙語中,“庫都克”即“井”的意思,“庫木庫都克”即“沙井”。不過,庫木庫都克所謂的“井”,隻不過是一個兩米寬、兩三米深的土坑而已!

庫木庫都克東北,有一個“羊達克庫都克”。“羊達克”在蒙語中是“駱駝刺”。“羊達克庫都克”就是“駱駝刺旁的井”。其實,那口“駱駝刺旁的井”如今同樣是一口枯井。

水是生命之源。對於沙漠來說,有“庫都克”——“井”,就能維持生命。彭加木“往東去找水井”,也就是找“庫都克”。他是為尋找“庫都克”而失蹤的。

當我了解了庫木庫都克的含義之後,用深情的目光注視著那口幹枯的沙井,仿佛在期望從井裏湧出清泉。

庫木庫都克的地形是南高北低,東高西低。庫木庫都克南麵,是庫穆塔克大沙漠,東麵是甘肅敦煌,北麵是庫魯克塔格沙漠,西麵則是羅布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