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巫術,多在求子習俗活動中加以表現。

在人類生活中,祈求子嗣,繁衍後代,一直作為人類延續的重要課題不斷得到重視,因而,在民間的習俗活動中,求子習俗便多方麵的展開。

人類對生育子女的認識,經曆了一個漫長的發展過程。在原始時代,原始氏族和部落,隻有對人類由來及女子生育的蒙昧的認識,因而用幻想的神話之類進行解釋,或者歸結到對女性的生殖器官的崇拜上。母係氏族的子孫繁衍,始終處於“隻知有母,不知有父”的階段中。這隻是對於生育一方(女方)的表麵了解。由此產生出一種母性崇拜習俗。女性不僅是物質生產的負擔者,而且是人類產生的主要方麵。這個概念影響了上古人民不知多少世紀。後來人們漸漸產生感孕之說,這是對女性生育發生懷疑的開始。企圖在女性本身之外尋找生育子女的原因。雖然後來感孕說被一些具有王權思想的統治者所運用,借此說明傑出人物誕生之不凡,但究其實質是在生育問題上有了新的思考。對偶婚的出現,父係氏族的確立,人類在生育問題上逐漸認識到男性的作用,這是人類在生育問題上的一個關鍵性的轉折。人們日益清晰地認識到,隻有兩性的結合,才有新的生命的開始。並由這點出發類推到其他生物與植物,認為凡有生命的東西都會有性的交合,而且隻有性的交合才能取得繁衍。這種觀念又上升為一種認識論,被以陰陽、天地等概念概括出新的理論。其最低層次,是把兩性交合看成有交感威力的事項加以崇拜,並運用到各類生產和生活中去,以致成為巫術性的模擬。例如,希望種下的種子能夠繁生更多的果實,或一粒下地,萬石歸倉,便以人的兩性交合加以交感。世界上有些民族就是這樣做的。他們在祭青苗時,要以裸女仰臥祭桌上,全村寨人對她進行膜拜,頭人還要去親吻她的陰戶,然後各家男女分別到田頭地壟進行野合。以為經過對女體女人的膜拜,及各男女的野地性交,就可以使田苗發旺,也如人的“下種”一樣,經過地土之母體很快繁衍。這便走上了巫術的道路。其最高層次則被發展為哲學體係,以陰、陽之諧與不諧的道理,解釋一切現象。我國的易卦,就是這種哲學思想的較早表現,並有其進化過程。《歸藏易》取陰性,以坤卦為主,意味母性之歸藏,土地之博大,反映女性(陰性)的重要作用。而《周易》則以乾卦為主,為陽,為天。代表女性的坤卦為,取開、斷、張之意;乾卦以為代表,取直、通、剛之意,都與男女之性器官有關。而且以此陰陽之交合組成各種卦爻之變易。人類的這個思考,使男女陰陽之合上升為分析一切事物的方法。

後世在生子問題上,取此陰陽仰合的作法很多。如新婚男女初夜入賬後,有從帳內向外拋鞋之舉,鞋落地,呈仰則為生女兆,呈覆則為生男兆。結婚禮物中必有盒,盒與合音相諧,且有蓋,有仰,蓋仰相合,則必夫妻生活順遂,多子多孫。這種民俗意識包含著巫術的因素,用事物之間的相似取兆,使其發生交感作用。

然而人們在意識到女子的生育離不開男性之後,又時時有新的情況發生。那就是結婚夫婦雖長期同居,卻有的生子,有的無子;有的生男,有的生女;甚至有的隻生男,不生女,或隻生女,不生男。在這種情況下,人們又產生極大的迷惑:或認為,子女財帛皆為命中注定,不可強求;或認為均出於天賜,神賜。因而出現外界賜子的觀念,想象有超自然物在掌握人間生育,因而要加以祭祀和祈求。這便是產生求子心理的一種根源之一。在一些民間神祗發展的民族或社會中,則把這種生育之神,歸結為送生娘娘或送子娘娘,因而各種娘娘廟和求子活動便應運而生。

在這裏,凡生育之神、賜子之神,基本上均為女性(隻有極少男神,如中國的天仙送子等),說明人們還是相信,生子事宜不能脫離女性,隻有女性神才能司管天下生育之事。在這時,人們的信仰裏完全擺脫開封建社會所造成的男尊女卑的規條。在民間神祗裏,把女神擺在突出的地位,其體現的民俗思想,與社會上的世俗觀念形成了對立,增加了文化心態的複雜性。

到廟中祈神求子,在廣大漢族地區成為一個傳統。在這個活動中,與巫術有關者,一是“拴娃娃”,一是“偷娃娃”。

拴娃娃,一般為需求子的女性參加。備好香紙,到娘娘廟裏燒香祭禱後,在娘娘神像所抱的小孩身上拴上一條紅線,說明姓氏、住處,祈求生子之意,然後叩頭而歸。路上不能回頭,不許說話。回家後如有孕生育,則再去謝神酬祭。

這拴娃娃之舉,在前麵已經說過,是基於模仿律而產生的。它將廟中神像手上的娃娃與自己祈求的所需要的娃娃放在同等地位,以為兩者相似,便可互相等同。用紅線去拴他,是一種巫術手段,紅線拴住了娃娃,便意味著可以屬於自己。這紅線的作用,是在巫術意義上的作用。在人們的心理中,任何活動的不易抓住的東西,隻要用一條紅線拴在其身上,這東西便要受你的控製,服從你的意誌,跟著你走。我國東北長白山地區,把人參想象為可以跑來跑去,可以遁形的光身小娃娃。因此,人們要抓住它,便多想方設法在它身上拴上一根紅線或紅布條,以為這樣便可以控製了它。

這種巫術作法在求子活動中的運用,很能說明人們對巫術手段的信服。它在中國的曆史文化環境中,被運用得十分巧妙。

偷娃娃的做法,現在我國天津還存在著。天津是一個靠海城市,過去漕運十分發達,曾有天後宮,供奉海神天後娘娘。她的本職職司是保佑海上生涯的漕運人等的平安。但後來職司發生變異,增加了掌管人間生育之職,與子孫娘娘被視為同一事物。這樣,求子活動便多在天後宮裏進行了。

偷娃娃,是求子者到天後娘娘宮裏去偷一個娃娃,拿回家裏。由於求子活動的發展,天津過去曾有許多塑製泥娃娃的手藝人。人們生子後,往往送一個泥娃娃擺在天後娘娘的腳下。求子者在沒人時,偷偷地拿一個回來,擺在家堂上,作為“娃娃大哥”加以對待。這意味著兒子已經到家。一旦生下第一胎,便要回送天後娘娘100個娃娃,以供其他求子者去偷。但已經偷來的這個娃娃,還要擺在家裏,而且要年年“洗”一次,稱為“洗娃娃”。洗,是重塑。這個泥娃娃,稱為“娃娃大哥”,在孩子輩裏,永居“大哥”地位。所生第一胎,均居老二地位。洗娃娃是隨著這個所生娃娃的成長,而不斷改換“娃娃大哥”的形象。孩子長到10歲,“娃娃大哥”也要重塑成10歲的模樣。孩子長大成人,有了胡須,這“娃娃大哥”也要重塑成有胡須的成人模樣。

在這裏,偷來的泥娃娃和自己親生的娃娃,不僅互相等同,而且完全成為一體,並可互相代表。如果施行黑巫術,有惡意加害對方的話,隻要將法術用到“娃娃大哥”身上,其本人也將會有凶病等結果。

由此可見,拴娃娃也好,偷娃娃也好,都是源於很實在的巫術。

在求子活動中,還有一些虛的巫術,即象征性的巫術。如一對新人,結婚合巹時吃子孫餃子,煮餃子的人隻須煮到三四成熟便端給他們。兩個新人吃時感到不熟,一定會說“生”,或者專門有人問:“餃子生不生啊?”答“生!”這就達到了目的。生熟的生,與生子的生,不僅同音,而且同字,所以生、生相連,在事物的同一點上得到了統一,其效用也便會由此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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