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度正好。”十一娘仔細地看了半天,“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母親把琥珀賞了我,我還沒見到人,也不知道屋裏到底怎樣了。得回去看看才成。等絡子打好了,我讓冬青給您送過來。”
大姨娘沒有留她,是笑著點了點頭,送她出門。
二姨娘卻在她一隻腳踏出門檻的時候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話。
“說起來也奇怪。我們家大小姐生的諄哥是嫡子,如今都四歲了,卻還不是世子。難道我們家大姑爺還學那天家不成,講究立長不立幼,立賢不立嫡……”
十一娘腳步一滯。
這時,五娘已回到了嬌園,正和連翹說著話。
“……大太太說那野菌野鴿湯做得好,又聽說四爺這兩天吃得不香,就讓奴婢給四爺送了去。”
五娘笑道:“那我四弟可吃得香?”
連翹笑道:“大太太送去的,自然吃得香。”
五娘就歎了一口氣:“我四弟身邊也沒個體貼的人……要是有個像連翹姐姐這樣知熱知冷的人,也不會這樣三天兩頭的不舒服了!”說著,把手裏拈的那個蜜漬梅子輕輕放進了嘴裏。
連翹聽著心中一陣狂跳。
從三等丫鬟做到大太太身邊貼身的婢女,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可不想就這樣配了小廝,然後生了兒子繼續當小廝,生了女兒再去當丫鬟……可府裏的幾位爺,大爺身邊自有從小服侍的,何況大少奶奶進門後又帶了四個來;二爺早逝;三爺是二房的嫡子,輪不到她們大房的去獻殷勤;三房的五爺和六爺,一個八歲,一個五歲。隻有四爺,雖然是庶出,但大太太是要臉子的,到時候分家,多多少少會給四爺分點。況且四爺又性格溫和,對身邊的姊妹十分的體貼,還曾經親手做了胭脂給他房裏的大丫鬟地錦……要說這滿府的丫鬟的相貌品行,十一小姐屋裏的冬青她自認比不上,難道還比上地錦那個眉目稀疏的醜八怪不成?
她不由激動的臉色緋紅。
四爺和胞姐五小姐最最要好,這兩年她走五小姐處走的勤,為的也不過是五小姐到時候能幫著籌劃籌劃……沒想到,五小姐竟然今天鬆了口。
“我哪裏比得上地錦姐姐,”連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五娘,像是要從她神色中看出什麼端倪來似的,“四爺有她在身邊,五小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五娘嘴角微翕,好像有話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一旁的紫苑卻輕輕地“咳”了一聲,指了連翹手邊的茶盅:“連翹姐姐喝喝看,是大太太賞的大紅袍。”
五娘聽了紫苑的那聲咳,臉色一變,不提四爺的事,反而順著紫苑道:“連翹姐姐嚐嚐這茶如何?”
連翹心裏一陣惱怒,暗暗怪紫苑多事——五小姐本來就有些為難的樣子,她再一打岔,五小姐肯定不會再提四爺的事了……這樣好的機會,卻讓紫苑給攪黃了。要不是她是五小姐身邊的大丫鬟,和五小姐年紀又相當,以後肯定是要跟著五小姐去夫家的,她真懷疑紫苑是不是也和自己打一樣的主意。不過,這也說不定。大太太說是最疼愛五小姐,可要是真的疼愛她,老太爺剛病的那會就應該趕快給已經及笄了的五小姐找個婆家才是,也免得三年孝期一滿,十八歲的五小姐成了老姑娘……這樣看來,大太太未必就真心把五小姐當親生的看待。自己能想到,紫苑也應該能想到。與其跟著五小姐不知道嫁個跛的還是個麻的,還不如早做打算,跟了四爺的好。
念頭閃過,連翹不由對紫苑由怨轉恨。
如果紫苑真有這心思,今天可就不是說話的時候。
又想到自己還有差事在身,如果大太太問起,自己還沒有回去,還以為她留在了四爺那裏,到底是不美。
她和五娘寒暄了幾句,就站起來告辭:“……免得等會大太太找不到人!”
五娘親自送她到了房門口:“連翹姐姐有事,我就不耽擱了。以後有了空閑我們在一起坐坐。”
連翹客氣了幾句,不遠處隱隱有哭鬧聲傳來。
她聽著不由一怔。
紫苑已笑道:“是紫薇姐姐在教訓新來的小丫鬟。也不知怎地,現在的人不像我們那會,姐姐們要略提一句,立刻記在心上時刻也不敢忘。現在到好,如那豆腐掉在了灰塘裏,拍也拍不得,打也打不得。一個不好就覓死覓活的,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管教的好。”很是感歎樣子。
“誰說不是。”連翹釋然,笑著和紫苑往外走,“你不知道,我們屋裏新進來的那個雙荷,竟然和姚媽媽吵起來了……擱我們那會,可想都不敢想。說起來,這兩年許媽媽辦事也漸不如從前,新進的人一個比一個刁蠻了。有次大奶奶就說了,許媽媽年紀大了,調教起人來不比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