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的書壇,延續著晚明革新的潮流,並基本上由明降臣和明遺民繼續保持和傳承。王鐸、傅山無疑是其中的突出代表者,他們與張瑞圖、黃道周、倪元璐等波瀾相沿,以強烈的個性抒發,創造出了大量驚世駭俗的巨製佳作。然而,這種帶有自由和叛逆色彩的追求與清初政治的需要顯然是很不和諧,因此隨著清政權的逐步穩固和思想文化控製的日益加強,尤其到康熙以後,這種狂放不羈的個性書風逐漸趨於泯滅。

倒是明末集帖學大成的董其昌,因康熙皇帝的推重,反而成為清一代大放光彩、炙手可熱的人物。一時朝野上下趨之若鶩,以承帝意,並最終導致以董氏為宗的帖學書法走上了館閣體的道路,變為幹祿的工具而式微。

與此同時,由顧炎武開創,朱彝尊、黃易等人發展的考據學,作為經史校勘的補助,使殘存於各地的金石碑文日益受到學者、書家的重視,並得到大規模的搜訪和發掘,從而揭開了清代碑學書法理論和實踐的序幕。

王鐸與清初書法

王鐸(1592~1652),字覺斯,號嵩樵、十樵、石樵、煙潭漁叟等,河南孟津人。明天啟二年(1622)進士,崇禎十七年(1644)授禮部尚書,清順治二年(1645)降清後,官至禮部尚書,掌管弘文院事,後任太宗實錄副總裁並加太子太保。

王鐸博古好學,工詩文、書畫。山水宗荊浩、關仝,所作丘壑,皴擦不多,沈沈豐尉,氣勢偉峻。其蘭竹梅石則瀟灑逸致有象外之意。

王鐸是明末清初書壇革新派的中堅人物。他自幼學書,由《聖教序》入手,在此基礎上,廣采博收,尤對“二王”流派情有獨鍾,曾雲:“《淳化》、《聖教》、《褚蘭亭》,予寢處焉!”(王鐸之宋榻《聖教序》跋)。從天啟中到崇禎初,王鐸供奉翰林院,內府收藏得以飽覽,他不僅能看到《淳化閣帖》的多種善體,還能看到大量的宋元名跡。經過長年累月的研究、臨習,對魏晉書法,尤其是二王法書,王鐸甚至可以做到“如燈取影,不失毫發”的地步。然也就在此期間,他又忽然發現,最得二王精神的是宋人米芾。在跋米書《吳江舟中詩卷》中,王鐸說:“米芾書本羲、獻,縱橫飄忽,飛仙哉!深得《蘭亭》法不規規摹擬,予為焚香寢臥其下。”從此,他選擇了米字作為自己深入傳統的切入點和樹立個人風格的突破口,借以直窺二王堂奧。在師法米書的過程中,王鐸將自己領悟到的米芾“不規規摹擬”之精神,付諸於一種創造性的努力,把米書以“刷”字為特征的用筆納入到自家中鋒絞轉之中,以墨的流動與漲瀋來製造點線與墨塊的對比,縱而能斂,勢若不盡。崇禎末年,50多歲的王鐸,書風已逐漸走向成熟。這也印證了他的好友黃道周的預言:“行草近推王覺斯,覺斯方盛年,看其五十白化,如欲骨力嶙峋,筋肉輔茂,俯仰操縱,俱不由人。”(黃道周《書品論》)晚年的王鐸,其書已臻爐火純青的境界。一方麵,他雖居清廷高位,但實際上並未取得信任和重用,其鬱悶的心情可想而知,惟寄情翰墨,聊以自慰;另一方麵,王鐸的一生從未間斷過對古代書跡的臨習,尤其到晚年,更是“一日臨帖,一日應請索”,如此孜孜不倦,終身以求。

在王鐸所能的各體書中,以行書、草書最為世人矚目。從他的行書作品中,雖可明顯地看出竭力擺脫米書影響的努力,但那種沉著痛快的氣勢、欹側跳宕的結構以及筆畫粗細對比的程度,又使人深深地感受到米芾的胎息。倒是他的巨幅草書立軸和長卷,如《自作五律詩》等作品,以濃重焦渴之墨、風卷殘雲之筆,以圓轉貫其氣,以折鋒剛其勢;或遲澀與流暢相輔相成,或爽利與渾厚融為一體,骨力既重,風神自生,具有超強的藝術感染力。

王鐸是位高產書家,作品留傳甚多,除大量墨跡外,尚有《擬山圓帖》、《琅華館帖》及《柏香帖》等刻帖傳世。代表作有《五言古詩軸》、《思台州詩軸》、《臨王筠寒凝帖軸》、《憶遊中條語軸》、《自書詩軸》、《臨豹奴帖軸》、《杜甫律詩卷》、《寄金陵天目僧詩軸》、《孟津殘稿》、《石湖詩軸》等。

由明降清的大臣,除王鐸外,還有錢謙益、孫承澤、吳偉業、周亮工、龔鼎孳、戴明說等人,他們在加入清政權的同時,也把漢族文化和文人士大夫的生活情趣介紹給了清廷統治者,並影響了他們對漢文化的興趣和熱愛。因而,從客觀上看,這批降臣所傳播的漢族文明,起到了促進中華民族大融合的積極作用。

傅山與清初書法

傅山(1607~1684),初名鼎臣,字青竹;後改名山,字青主,號丹崖翁、傅道人、真山,大笑下士等,陽曲(今山西太原)人。青主自幼聰穎過人,過目成誦。然在明朝卻未考取任何功名。明亡後,著朱衣,居土穴養母。康熙十八年(1679)被舉薦“博學鴻儒”科,卻借口病重,堅持不赴。有司無奈,隻好將之硬抬去京,至京堅臥城西古寺,以死拒不應試。遂回故裏,埋首著述,78歲而終。

傅山為人耿介,氣節過人。他是清初最為著名的學者之一,博通經史諸子和佛道之學,並時有新義闡發,開清代子學研究之風氣;亦善書畫、篆刻。此外,傅山還精通醫術,尤善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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