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的書法對後世產生的影響力是巨大的。正如胡汲仲雲:“上下五百年,縱橫一萬裏,舉無此書。”(陸友《研北雜誌》)他的書法不僅影響了整個元代,還影響到了明、清兩代。此外,他的書藝還遠播印度、日本、高麗等國,尤其對東鄰高麗,從高麗末期至朝鮮時代中期,趙氏書風籠罩長達三個世紀之久。

元前期,能與趙孟名聲並置的書家,還有鮮於樞和鄧文原二人。從大德到至大的十多年間,趙、鮮於、鄧同在杭州任職,其間互相切磋書藝,交誼甚篤。趙氏托古改製的思想對他們影響很大,是故,鮮於樞、鄧文原二人也都以匡複古法為己任,成為趙孟領導下的這場複古運動的中堅力量。

鮮於樞(1246~1302),字伯幾,一作伯機,號困學民、困學山民、虎林隱吏等,漁陽(今河北薊縣)人,居杭州西溪。至元間官浙江行省都事,遷太常寺典簿。晚年閉門謝客,營一室曰“困學齋”,以研讀終其身。

鮮於樞善詞賦。精於書畫及古器物鑒定。他早年生活在北方金國,書法初學金人張天錫,風格偏於雄強一路。由金入元後,鮮於樞在揚州與趙盂相識,遂成莫逆之交,受其影響,行、草力追晉唐先賢,小楷師法鍾繇。在他所能的書體中,尤以草書成就最高。其草書取法張旭、懷素,且能集眾所長融入自家筆下,形成雄放恣肆的風格。元柳貫《柳待製文集》雲:“困學帶河朔偉氣,酒酣驁放,吟詩作字,奇態橫生。”趙孟極推重他的草書,曾雲:“仆與伯幾同學草書,伯幾過餘遠甚。仆及力追而不能及。”(朱存理《珊瑚木難》)客觀上講,較之趙氏草書,鮮於樞不以精熟圓潤見長,而以夭矯奇放為勝。雖有磅礴豪邁之氣魄,然求點畫之精細入微,仍有粗糙含糊之憾。傳世墨跡有《草書千文》、《蘇軾海棠詩卷》、《遊高亭山廣嚴院記》、《唐人水簾洞詩》等。其中《唐人水簾洞詩》為鮮於樞草書難得之佳作,此帖師法旭、素而能兼備形神,以實筆撐其骨,以虛筆輔其勢,圓轉古勁,開張厚重。觀此書,鮮於氏於郊外見二人挽車行淖泥中,遂悟筆法之說,應不枉談。

鄧文原(1258~1328),字善之,一字匪石,號素履先生,綿州(今四川)綿陽人,因綿州地處巴蜀西部,故人亦稱“鄧巴西”。至元二十七年(1290)為杭州路儒學正,至大三年(1310)授江浙儒學提舉,曆官國子監司業,集賢直學士,兼國子祭酒,拜翰林侍講學士,諡文肅。

鄧文原精通詩文,在元初負有盛名,堪稱一代大儒,文壇領袖。他和趙孟情誼甚厚,之間常有翰墨往來,其間也多有合作,如《孫征或道行碑》就是鄧撰文趙書丹。

至於鄧氏的書學師承,陶宗儀《書史會要》雲:“鄧文原正、行、草書,早法二王,後法李北海。”從他傳世的這幾種書體看,風格均接近趙孟,足見趙氏對其影響之深。在書法上,鄧文原造詣最高的書體,當屬章草。其傳世章草臨《急就章卷》,糅行楷筆意於其中,能寓新於古,以古為新,明袁華跋此作曰:“觀其運筆,若神蝓出海,飛翔自如。”自晉至元的近千年間,章草一體,幾乎無人問津,趙孟、鄧文原在這一書體上所投入的努力,顯然不隻是從筆法上來尋求古法,而是更希望從書體上來實現複古改製的全麵回歸。鄧氏遺世墨跡還有《瞻近漢時二帖》、《行書家書帖頁》、《清居院記》等。

元初書壇除趙、鮮於、鄧三大家外,還有很多頗有作為的書家,但他們大都或多或少地受宋人書法的影響,如白埏、李倜、袁桷學米芾,溥光學黃庭堅,仇遠學趙孟等。

元代中、後期書法

進入元中葉後,在書風上,已經完成了由南宋、金向元的轉變,形成元一代獨特的風貌。這一時期,不僅趙孟書法繼續風靡朝野上下,而且在他的周圍形成了一個趙派書家群,他們與趙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其中,學生輩的有:黃公望、虞集、郭畀、柳貫、錢良佑、朱德潤、柯九思、揭亻奚斯、康裏子山、張雨、俞和等;學生輩的學生,如:康裏子山的弟子饒介和危素等;親屬一脈的有:弟趙孟、妻管道升、子趙雍、外甥王蒙等。這些人中,虞集、康裏子山、張雨等不為師囿、自成風格,在元中晚期書壇上的成就較為顯著。

虞集(1272~1348),字伯生,號道園,祖籍四川仙井監(今仁壽縣),宋亡徙居臨川崇仁(今江西崇仁),宋丞相虞允文五世孫。曾從江南大儒吳澄遊。大德元年(1297)授大都路儒學教授,秦定初(1324)授國子司業,遷秘書少監。泰定帝時累遷翰林直學士兼國子監祭酒。文宗在潛邸已知集名,即位便授集奎章閣侍書學士,纂修《經世大典》,為總裁官。至正八年(1348)卒,諡文靖。

虞集學問博洽,精書畫鑒定,以詩文著稱於世,與楊載、範槨、揭亻奚斯並稱“元代四大家”。

作為趙孟的學生,虞集的書法不僅體現在眾體皆能上,而且淵源出處也與其師極為相同。在趙的學生輩中,虞集可謂典型地具有趙之品格。他的行草宗法二王,深得晉人清朗蘊藉之氣,然章法疏空、結字平和又似子昂;其楷書靈秀虛和,能得鍾繇、陸柬之、楊凝式之三味;而他的隸書則結體方正,字態安閑,氣息高古。傳世墨跡有《致丹丘博士士劄》、《白雲法師帖》、《詩翰》、《題畫詩》等。

張雨(1283~1350),初名澤之,字伯雨,號句曲外史,內號嗣真,人稱貞居真人,錢塘(今浙江杭州)人。20歲左右出家為道,遍遊浙東諸名山,30歲登茅山,受《大洞經》,豁然有悟。之後,入覲大都。榮受璽書,主持杭州西湖福真觀。曆主茅山崇壽觀、元符宮等。60歲時脫去道袍,還其儒身,隱居杭州。

張雨早年在杭州得以拜識趙盂,並侍從學書,遂入鬆雪之門。在趙氏的指授下,學習李邕《雲麾將軍碑》,其間又學懷素、米芾等人。由於張雨書性極高,加之其性超然世外,見識博廣,故學李能“獨得其神駿”(李曄《大研齋三筆》);學素能“自有一種風氣”(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學米能“不蹈南宮狂怪怒張之習”(汪珂玉《珊瑚網》),進而“體遂一變”,日益雄邁,形成與趙截然不同的個性書風。如果說,其早年作品《二絕句冊》、《七言絕句冊》等,還能看出受趙孟影響的痕跡,那麼晚年作品《題畫詩卷》、《登南峰絕頂軸》等,則絕去趙書的雍容平和,用筆率真自然、結字欹側開合,通篇清氣逼人,予人一種疏狂孤傲、卓爾不群的方外絕塵感受。袁華評之曰:“貞居先生清詩妙墨,飄飄然自有一種仙氣,信非塵俗中人也。”(汪石可玉《珊瑚網》)

康裏子山(1295~1345),字子山,號正齋、恕叟,西域康裏(今屬新疆)人。幼肄業國學,博通群書。始授承直郎、集賢待製,遷兵部郎中,轉秘書監丞。曆禮部尚書、監群玉內司,升奎章閣大學士,授浙西廉訪使,拜翰林學士承旨、知製誥兼修國史、知經筵事。子山雅愛儒士,四方學子翕然宗之,卒於其門;他雖以重望居高位,然為官廉潔,一生清貧,死後因貧而“無以為殮”。卒諡文忠。

在元代,康裏子山書學地位之高、影響之大,“評者謂國朝以書名世者,自趙魏公後,便及公也”(陶宗儀《書史會要》),有“北南趙”之稱。

在學書的道路上,子山曾得趙盂的親授,如同其師一樣,在力追晉唐古法的同時,又不排斥宋人經典。陶宗儀《書史會要》雲:“(子山)正書師虞永興,行書師鍾太傅、王右軍。”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則曰:“子山書從大令來,旁及米南宮。”在對前人法帖墨跡的學習過程中,子山憑借自己博古覽今的學識去汲取精華,融入自家筆下,形成銳利中見委婉、純淨中見強悍的個人麵目。他不僅贏得了成功,也贏得了世人的敬重,《元史》本傳載:“識者謂(子山)得晉人筆意,單牘片紙,人爭寶之,不翅金玉。”

在康裏子山所善的書體中,以行草最為出眾。其行草早年結字舒展,點畫清利,轉折靈動圓勁,體態縱逸風流,雖字不相屬,卻又筆斷意連,這類作品以《顏魯公述張旭筆法記卷》等為代表。晚年作品雖運筆如刷,毫鋪滿紙,筆畫粗細對比也格外強烈,但放而不肆,欹不涉險,時常還攙入章草筆意,古趣橫生,這類作品以《李白詩卷》等為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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