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誑語(1 / 3)

作者有話要說:七八年不在網上貼文,大腦裏儲備的網絡和諧詞庫已經全麵落伍了,每篇文上傳之前完全找不到和諧點……被自動和諧掉的詞請諸位看官自行腦補,丫頭拜謝了~

娉婷氣衝衝地走到家門口時,子韋正跟著子瀟匆匆往外走,趙行已把車停在了不遠處候著。

“這是去哪兒了?”見娉婷一臉的氣憤,子瀟關切地問道。

娉婷全當沒看見這兩個人,徑直走進門去了。緊接著裏麵就傳出娉婷對家丁大呼小叫的聲音。

子瀟一頭霧水,“這丫頭是怎麼了?”

子韋跳起腳向裏麵看了一眼,笑道:“不知道誰那麼倒黴,給咱家姑奶奶吃槍藥了吧。”

“惹她?”子瀟也笑,道,“那是夠倒黴的,反正我是惹不起。”說著便和子韋上車去了。

娉婷徑直去了莊怡園,也不管守在門口的丫鬟說什麼進不得,推門就闖進白英華的書房。

“媽!”娉婷一見白英華就帶上了哭腔,把她那雪貂皮的手袋重重砸在茶案上。

白英華正和白雨澤在書房說著些什麼,被娉婷這麼一闖,兩人都像是被嚇了一跳。白英華迅速地合上麵前的賬本。白雨澤臉色瞬間變得灰白,看到白英華對他示意,就跟娉婷連招呼也沒打便匆忙退出門去了。

白英華本想訓斥這向來不知規矩為何物的女兒幾句,但看到娉婷一臉委屈得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氣也消了大半,訓斥的話到嘴邊也成了關切,“這是怎麼了?你這是從哪兒回來啊?”

娉婷皺著眉嘟著嘴,拍著椅子扶手叫道:“二哥太過分了!”

白英華一時莫名其妙。子瀟清早出門,剛剛才回來找子韋出去辦事,怎麼還有空去招惹娉婷?

白英華道:“你二哥每天從早忙到晚,哪裏有閑情去招惹你?你可別冤枉他。”

“就是他,就是他!”娉婷一時心裏委屈,忍不住掉起了眼淚。

白英華見她哭起來,心立時軟了,忙哄道:“不哭不哭,你這丫頭……好了好了,你說說清楚怎麼回事,要真是你二哥的錯,媽就給你做主。”

“嗯……”娉婷抬起手背擦掉掛在腮上的淚珠,邊抽噎著邊向白英華倒起一肚子的委屈來,“大哥見我在家太悶,寫了薦信幫我在回春堂找差事,可那個掌櫃的說咱們沈家商號用人都得二哥說了算,其他人的話都沒用!就算我是沈家的小姐,那也得二哥點頭才行!媽,你說二哥這算什麼呀!他也太霸道了吧!”

白英華聽完娉婷的哭訴,眉已皺了起來,臉色也隨著沉了下來。“你去回春堂找差事?我怎麼不知道。”

娉婷抹著眼淚,不耐煩道:“我不是說了嗎,是大哥讓我去的。”

“胡鬧!”白英華板起臉孔,斥責道,“一個大小姐出去坐堂,虧子軒想得出來!”

娉婷不滿地爭辯道:“媽,行醫怎麼能分高低貴賤,這都什麼年代了啊。”

白英華瞪她一眼,道:“高低貴賤?我是怕你砸了回春堂的老招牌。行醫不是兒戲,何況這回春堂是沈家商號的臉麵,生意賺了賠了還在其次,一旦出了事那就是人命官司。你二哥盯得緊些,我看沒錯。”

“媽!”娉婷頗不服氣,道,“回春堂也有很年輕的大夫啊,他可以,憑什麼我就不行?”

白英華毫無商量餘地地道:“你老老實實在家待著。你大哥的病不管,還跑出去行什麼醫?等你什麼時候治好你大哥的病,再來跟我講道理。”

娉婷雖不服,卻也無話可說。學醫五年,她連子軒的病因都看不出,還能有什麼話說呢?

白英華見她垂著頭不說話,像隻鬥敗了的公雞一般,知道這幾句話說中了她的心結,也心有不忍,便岔開話題,語氣緩和了許多,“這子軒也是,我真要數說他幾句了,總這麼慣著你可不行。”

娉婷忙道:“這可不怪大哥啊,是我嫌在家裏太悶了。我不四處亂跑就是了,您可別去責怪大哥!”

“行了,”白英華苦笑,心裏卻有幾分暖意,“隻要你不亂來,我誰也怪不得。”

走出莊怡園,娉婷心裏仍然別扭著。坐堂行醫的事被白英華一句話堵得無話可說,娉婷便也認了,但是李厚德那一句“都是二爺說了算”讓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自己的母親自己了解,娉婷雖從不關心沈家商號的事,但報紙鋪天蓋地的報道和家人們無孔不入的議論還是讓她對自家的事有點淺淺的了解。白英華向來對沈家商號監管甚嚴,商號掌櫃每做決定前都要向她報告請示,就算現在子瀟掌管著沈家近三分之一數目的商號,但依子瀟近期受訪時在報紙上說的,他始終尊重白英華的意見,逢事必請白英華裁奪的。如此,便和李厚德的話大相徑庭了。把兩邊一聯係,再加上想到法國貴族家庭兄弟明爭暗鬥爭權奪勢的故事,娉婷便得出了自己的結論:子瀟是在做著陽奉陰違的事,培養自己的勢力以便霸占沈家的商權。

這樣想著,娉婷就愈發覺得,時隔五年,子瀟已經不再是她記憶裏那個明事理,講義氣,英雄一般的二哥了。

這五年裏到底要經曆什麼樣的事,才能讓一個人發生如此變化?

娉婷懷著心事隻一味地向前走,待察覺時已走過了洋樓,走到了荷花池邊上,於是便索性走進建在荷池裏的芙蓉榭,打算對著這滿池秋日的碧葉殘花一個人靜靜想清楚這些事情。

娉婷邁進芙蓉榭,卻發現臨池的闌幹旁已站了一個人。青灰長袍,身形遠算不得偉岸挺拔,但隻一個背影就能讓人感受到他如羊脂玉一般的溫和。這般淡淡的氣質與清秋山湖景色融在一起,讓人滿目盡是與世無爭的恬然。想必他也是在想些什麼,沒有注意到娉婷進來,仍負手而立,靜靜看著遠方。

這個背影早在六年前就深深印在娉婷心上了。那日也是清秋,他隻身從江寧白家來到沈家,在江南的蒙蒙煙雨裏,一手拎著簡單的箱子,一手打著油紙傘,跟在家丁身後微微頷首走在九曲橋上。一種離家遊子獨有的孤寂籠罩在他身上,被初秋冷雨濡染得那般淒涼悲切。那日,娉婷就在這水榭裏,遠遠看著湖對岸那漸行漸遠的背影,直至他消失在視線裏。十二歲的年紀還不懂得什麼是喜歡,隻是覺得自己能感受他的愁緒,他也能懂得自己嬌縱背後的心事。

好像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的相逢,注定的相識,注定的相知。直到娉婷去法國之前,兩個少年人的心事早已被沈家上下所有人看破,但對於這兩人自己卻仍都還隻是心事。或者是不想過早打

破這樣的微妙,亦或者真的是當局者迷。

如今歸來,眼前一切都變了模樣,他也比五年前成熟開朗了許多,娉婷卻獨獨發現與他之間的感覺還是那個味道。

慢慢走上前去,娉婷在他身後輕輕喚了一聲,“表哥。”

突然聽到娉婷的聲音,白雨澤還沒來得及轉過身來便被娉婷從背後抱住。靠在白雨澤背上,聽著白雨澤被她這一舉動驚到而心髒怦怦直跳的聲音,娉婷覺得格外安心。

感覺著娉婷的溫度,白雨澤動也不敢動,直到娉婷慢慢鬆開環抱在他腰間的手,他才轉過身來。

看著眼前這格外安靜的娉婷和她桃腮上的淚痕,白雨澤不禁心疼起來,扶住娉婷的肩,“這是怎麼了?”

娉婷靜靜看著白雨澤,須臾才道:“表哥,這幾年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雨澤一怔,不知她所言何指,道:“怎麼這麼問?”想到之前娉婷一臉怒氣闖進白英華的書房,白雨澤又擔心道,“出了什麼事嗎?”

在法國早就習慣了有話直說,況且娉婷不覺得對白雨澤需要遮掩什麼,便把回春堂的事說給白雨澤,說罷,問道:“二哥想要幹什麼?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白雨澤微蹙眉心,扶在娉婷肩上的手也滑落下來。剛進沈家的時候,白英華給他的第一條規矩就是不能多嘴沈家的家事。也是這條規矩讓他第一天進沈家就牢牢記住,在這裏他終究是個外人。

別說娉婷這提問他不知道怎麼答,就是知道他也什麼都不能說。

見白雨澤欲言又止,娉婷追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白雨澤勉強牽起些僵硬的笑意,被迫做了這麼多年的商人,他還是學不會商人最基本的偽裝。

一瞬間,娉婷覺得眼前這個白雨澤到底是有些陌生了。

他不會說謊,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

但是以前他不說謊,可現在,雖然他還是沒學會怎麼說謊,卻開始準備說謊了。

搶在白雨澤開口之前,娉婷道:“你不會騙我的,是嗎?”

聽到這句話,被娉婷那期望和失望交雜的目光注視著,白雨澤本來準備好的話就堵在喉嚨口,一句也說不出來。

後退幾步,一絲苦笑浮上娉婷的嘴角,娉婷深深看了一眼語塞的白雨澤,“謝謝你,表哥。”

說罷,轉身離開芙蓉榭。

進來之前是滿心沉甸甸,出來時,明明心裏是丟了什麼東西的,卻覺得愈發沉重,壓得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