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君麵色凝重,緩緩道:“即便你如是說,我還是不想和那個人打交道……”
一直侍立在側的青君勸道:“我認為林闇公子說的有理。與其避世授徒,不如主動借力。攸公子資質雖高,但畢竟年少氣盛,缺乏曆練,將來能否成事還說不準。您現在籌碼下得不多,即便押錯了寶,現在換莊也不算晚。而且,晉侯雖然為人狠絕,但並不是小人,即便以前有些不痛快,這麼多年過去,也該放開了。”
“不錯。門主也許不知,晉侯一直暗中照拂軒轅門,當初紅姬前輩被大司徒的人所害,便是他下令追查,才能絕了大司徒深挖軒轅門的勢頭。如若晉侯不出手,軒轅門想要隱於市,隻怕也要被人掘地三尺給挖出來。晉侯做到這份上,門主難道就不能做出一點讓步,還要因為個人恩怨,罔顧軒轅門的興衰嗎?”林闇毫不示弱地看著玄君,眼中是不容置疑地堅定。
玄君輕歎一口氣,道:“看來我真的是老了……”
青君笑道:“不是玄君老了,而是林闇公子青出於藍。”
玄君揚手道:“你們都下去吧,讓我好好想想。”
林闇還待再說什麼,青君暗中衝他使了個眼色,拉他出門。
空中明月半彎,皎白清冷,越發顯得夜涼如水,院中秋蟲俱寂,隻有微微風聲拂過樹梢。
青君叫住林闇,道:“如此關心軒轅門的興衰,這可一點也不像你平素的風格。你今天來,不單單隻為了說這一通大道理吧?”
林闇轉過身來,忽而單膝一拜,道:“還請青君助我!”
青君慌忙上前扶他,沉聲道:“林闇公子何必行此大禮,還不趕緊起來!”
“青君素來知我,也應當知道早已打定主意要陪在小朗身側,單這一出,玄君隻怕就不能容他,如今他身在晉侯府上,身中劇毒,若是玄君阻攔,隻怕我連探望一番都是不能的。”林闇並沒有起身。
青君歎道:“人間自是有情癡,你這般執拗,也不知是像了玄君,還是像了雪姬了……隻不過,你為了一人,而押上軒轅門的未來,這賭注未免下得太大了點。”
林闇正色道:“我卻不單單隻為了自己才提議如此。玄君畢竟是我的父親,我不忍看他畢生經營逐漸消弭在這亂世之中,當今世上,司馬家獨大,與他合作百利而無一害。這一點我相信青君也是明白的,所以剛剛才會幫我說話。”
“不錯。玄君也未必是不明白,隻不過他一直因為雪姬的事對晉侯耿耿於懷,一直沒人敢在他麵前說這樣的話。今天你提出來,倒是說出了門中其他人的心聲。如今玄君已經有所動搖,我想不出多時,便能成事了。”
林闇舒了口氣,終於站起身來,道:“如此便好。那我就能安心去找小朗所中之毒的解藥了。”
“那孩子又怎麼了?”青君吃了一驚,道,“難道晉侯對他下了毒手?”
林闇搖頭道:“如果是他,那我就不可能說要同他合作了。如今下毒之人已經被殺。為今之計,隻有早日配出解藥,替他解毒才是……”
青君歎了口氣,道:“紅姬的這孩子也是命運多舛。明日我和你同去看看,興許能幫上忙。”
林闇道:“多謝青君,我先去試煉試煉,看看那人到底用的哪幾味藥材,也好對症下藥。”
青君見他行步如飛,轉眼便離了院子,不由低語道:“如今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看來你是打定主意不願意留下來陪我們這些老頭子玩教書育人的遊戲了,也好,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便山高海闊憑君去吧!隻望你好好照顧他,不要再多生枝節了。”
青君轉過身去,卻見一人黑衣灰發,立在兩丈遠的濃蔭之下,看不分明表情。
青君愣了一愣,道:“玄君,你……都聽見了?他……”
玄君默不作聲,過了半晌才緩步從陰影中走出來,道:“人各有誌。我即便留住他的人,又能如何?阿青,這道理我二十年前便已經明白了……”
青君滿是褶皺的臉上因著笑意布滿了紋路,他的聲音卻是有別於麵孔的圓潤柔和,隻聽他道:“既然已經明白,為什麼不坦白點說出來,非得要扮黑臉給他看?”
玄君麵上一滯,倒像是有了幾分血色,他呐呐道:“我隻是……隻是不知道怎樣當一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