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淒惶,秋風蕭索。
司馬攸飛身上馬,一路疾馳到了廷尉的大牢。
“貴客來訪,真是蓬蓽生輝啊。”縱然是階下囚,趙弘宇也絲毫不減佳公子風範,隻是笑著調侃道,“攸公子此番前來,該不是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來找我這戴罪之人聊天吧。”
司馬攸遣退了獄卒,低聲道:“弘宇兄,事情有變。”
趙弘宇不信,道:“你不是打算讓你的劉伶哥哥對你大哥徹底死心後,讓他假死你去接應,順便給你大哥惹點兒麻煩麼?這次我們找的人都很可靠,連用的藥都是我找五叔特製的,用過後留不下半點破綻,怎麼還有變數?”
“這其中的緣由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司馬攸頓了一頓,道:“弘宇兄,你和五叔素來親近,知不知道他有一種藥,入膚不過半刻便會引起劇痛,最後致命的?”
“我想想啊……”趙弘宇在獄室中來回踱了兩圈,這才道,“好像聽他說過,起了個怪名叫‘切膚’。”
“那解藥呢?”司馬攸急切道。
“誰中了五叔的毒?該不會是他吧?”趙弘宇吃驚道,“他們無冤無仇,秦五叔的毒怎麼會用在他身上?該不會是他得罪了晉侯大人了吧?”
司馬攸搖頭道:“正好相反,我爹爹是要保他的。如今五叔也不肯說出解藥在哪兒,我就隻有過來問你了。”
趙弘宇略一沉吟,道:“那你千萬不要告訴秦五叔是我說的,那東西就在……”
司馬攸點頭道:“多謝弘宇兄,我這就去了。你先在這裏委屈幾日,很快就可以重返自由身了。”
“我省得,隻當告了個假,到這裏來休息了。”趙弘宇揮揮手,道,“攸公子心有所念,還是趕緊去吧,不要在這裏刺激我這孤家寡人了。”
司馬攸抱拳施了一禮,疾步而出。
趙弘宇一笑,重又躺回那張硬板床,閉目養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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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另一邊,在軒轅門的宅邸中,氣氛已經是一觸即發。
“你要我軒轅門同那個晉侯合作?”隻聽玄君冷然道,“軒轅門自在漢室創立以來,便一直保持中立,不支持朝中任何派係,方能保持現有的清明。不管是和晉侯還是合作,都有悖軒轅門曆來行事準則,這事絕不可能!”
“年輕人有點兒想法總是好的,玄君何不先聽他說完?”青君笑道。
玄君雖未說好,卻還是在一旁坐了。
林闇肅然道:“敢問玄君,軒轅門之所以存在,其主旨是不是為了傳承先賢學說和技藝,不讓它們失傳,同時加以發揚廣大?”
玄君哼了一聲,道:“自然是如此。”
林闇道:“我觀軒轅門係譜,得知在漢室成立早年,門中子弟甚眾,其中不乏王族貴胄,朝中要員子弟。當初定下門規,也適逢漢室鼎盛之時,在當時也確實十分恰當。隻不過漢室沒落之後,門中之人各為其政,又相互不知底細,在亂世之中用門中所學,恣意權謀殺戮,不單丟了自己性命,反而連累無辜百姓流離失所。如今門中人才凋敝,門主難道不認為應該做些改變?”
玄君蹙眉道:“即便要做改變,也不會是同晉侯合作。如今民間德才俱佳之人不少,隻要主動前往結交,自然會有人合適的人選入門。”
林闇搖頭道:“門主難道不知一人之力有限,即便一個個去找,又能尋來幾個?而且有才之人多是倨傲,肯不肯入門還另說。即便肯入門,也未必就是合適的傳人。我聽聞門主累年奔波遊學,想來深有體會,難道您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玄君道:“那也好過寄希望於權臣人君,受人挾製,不得自在。”
“說到底,門主是以出世之心做著入世之事,卻不知出世之說是最玄最不實用的。如若老莊之學可以治世,那現今也不會是晉侯掌權,而是民間那些清談客了。”林闇輕笑一聲,道,“我以為門主久居上位,應當早已看明白其中關節,卻不想您隻不過是個迂腐的書呆子罷了!”
“你這黃口小兒,又懂什麼?!”玄君拍案而起,道,“我行事自有我的分寸,你以為我沒明白其中厲害,若是我沒明白,也不必收司馬攸做弟子,而是去民間找些資質更為絕佳的少年了。”
林闇笑意不改,道:“您既然明白,那為什麼不直截了當一點,直接與更上位一些的晉侯合作,反而選了年少的司馬攸?您難道還看不明白,不管將來即位的是受寵的司馬攸,還是不得寵的司馬炎,都是由那個人拍板。這番合作對雙方而言,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豈不是好過您放這麼長的線,還不知道今後是不是收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