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隻是不想每次都這麼不明不白地被人擺弄來擺弄去而已。為著那些本就與自己無關的身份,還有本來八竿子也打不上關係的人……我也許一開始就不該在這裏醒過來……”
司馬昭歎了口氣,道:“攸兒,你先出去,我有話和他說。”
“爹爹……”司馬攸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起身到了外間。
司馬昭道:“其實你此番經曆,對於其他人來說,應當是求之不得的機遇,不單單有王族後裔的身份,更有我這樣一個叔父做後盾,允諾你給你任何想要的東西,你想成就怎樣一番事業都將不是難事,即使更有野心一些,想坐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你為何偏偏對這些視而不見,反而……一心求死?”
“晉侯大人,也許是從小便沒有人要求我去做什麼,也沒有人告訴我怎樣才算是有意義的人生目標,所以,我也不知道權力是如何偉大,財富是多麼誘人。在我以前的世界裏,每個人都有保持自己生活理念的權利,即便與周圍不協調,也不會有人強製著去更改。而對我來說,平淡的生活便已經足夠,而我也一直在那裏過著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日子。您說的那些對我而言,不但沒有誘惑力,反而想想都是一種負擔。”
林朗說了一長串的話,這才舒了口氣,繼續道,“我來這個世界之後,一直在盡力調整自己的步子,但是變化實在太快,每當我開始適應的時候,總有更可怕更讓我無法接受的事情在等著,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是麼時候是個頭。正如您所說,我是在求死,因為我不想給其他人添更多的麻煩,也不想像顆棋子一般被人擺弄。說到底,我隻是個愚鈍的人,實在不值得你們花這麼心思在我身上。”
司馬昭緩緩道:“那些所謂無法適應,都是借口吧?”
林朗疲憊地閉上眼睛,道:“晉侯大人閱人無數,難不成連真偽都分不出來?”
“我看你這般輕生根本就不是無法適應這裏,而是因為無法掌控自己的思想,從來下不了一個堅定的決斷罷了。你如若因為一時失意說出這樣的話來,倒是無可厚非,但如果就此放棄生命,那就是懦夫所為了。”司馬昭轉身道,“如今你是受傷之人,我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靜養,我會等你給我個真正的答案。”
林朗勉強睜開眼,道:“晉侯大人,既然你我非親非故,你為何……”
司馬昭道:“雖然你不是真正的劉伶,但你身上流著的還是大哥和雪姬的血脈,我可不想他們的後人死的這麼難看。”
聽得司馬昭出門,林朗苦笑一聲,幾不可聞道:“說到底,全都不是因為我是我自己的緣故……”
司馬攸見司馬昭出來,道:“爹爹,你和劉伶哥哥說了什麼?”
司馬昭道:“也沒說什麼。天色已晚,你也該回去了,以後不要總往這兒跑,你已經開府了,總來這裏終究不合規矩。你劉伶哥哥已經歇下,我這邊自會有人照顧他,你若是懂事些,就不要打擾他休息,也不要想些不相幹的事情。”
司馬攸強忍住往內室探究的欲望,低頭應聲出門去了。
司馬昭坐下倒了兩杯茶,緩緩道:“炎兒,你在外麵聽得夠久了,不如進來陪為父喝杯茶。”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司馬銘彥緩步踱了進來,道:“父親……”
“難得你肯一直叫我父親,”司馬昭遞出一杯茶,道,“你和他是來自同樣的地方?”
“是啊,來自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城市。”司馬銘彥握著那杯茶,隻是在掌中轉動著,沒有喝下去,“甚至連他會出現在這裏,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你和他看來頗有淵源……”司馬昭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
“我與他本來情投意合,但我一次又一次傷了他,讓他心灰意冷,如今他這個模樣,實在是……”司馬銘彥臉色十分黯然,半晌才道,“現在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父親,如果是別的不相幹的人,我恐怕早就想出了對策,可是對他,我真的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您是旁觀的人,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才能挽回這個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