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聚精會神凝視銀幕的人們騷亂起來,仰起頭驚訝地望著夜空中飄舞的白紙,你爭我奪,秩序大亂。
1918年陳獨秀、李大釗等編輯的《每周評論》
陳獨秀趁這機會,又甩了一大把紙片。
就在這時候,黑暗中躥出一個人,朝陳獨秀說道:“給我一張。”
陳獨秀竟然隨手給了他一張。
那人借著亮光一看標題:《北京市民宣言》。
猛地,那人尖嗓高喊:“是這個!就是這個!”
一下子,從暗處撲出幾條黑影,一下子就把陳獨秀扭住。
原來,密探們盯住陳獨秀已經多時!
高一涵見情況不妙,躥上天橋想逃。密探大喊:“還有一個!那邊還有一個!”
高一涵在緊急之中把懷裏的傳單一股腦兒從天橋撒下,噔噔噔跑過天橋,扔掉長衫、草帽,下了樓,鑽進混亂的人群。這下子,把尾隨抓捕的密探甩掉了。
高一涵跑到樓下一看,鄧初正在台球場裏發傳單呢。
高一涵連忙過去告訴鄧初:“獨秀被捕了!”
“別開玩笑!”鄧初還不相信哩。
就在這時,陳獨秀被一群密探扭扯著押下樓來。陳獨秀一邊走,一邊高聲大叫:“暗無天日,竟敢無故捕人!”
陳獨秀這般大嚷,為的是讓高一涵、鄧初知道,盡快逃避……
子夜,萬籟俱寂。北京大學附近的箭杆胡同9號陳寓,響起了急促的擂門聲。
“誰呀?”屋裏傳出一個女人驚訝的聲音。
“開門!”門外一聲粗魯的命令式的答話,表明事態嚴重。
那女人意識到發生了意外,連忙披衣下床。她叫高君曼,乳名小眾,陳獨秀的第二位妻子。陳獨秀奉父母之命,在18歲時與年長他3歲的高曉嵐結為夫婦。高曉嵐乳名大眾,文盲,小腳,與陳獨秀的思想幾乎相差一個世紀!婚後,高曉嵐生下三子,即延年、喬年、鬆年。後來,陳獨秀愛上高曉嵐同父異母之妹高君曼。高君曼乃北京師範學校畢業生,喜愛文學,思想新潮,跟陳獨秀誌趣相投。1910年,陳獨秀與高君曼不顧陳、高家族的反對,在杭州同居。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沈君默結識了陳獨秀。當陳獨秀出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之後,把高君曼也接來,在箭杆胡同同住。
高君曼未及開門,大門已被撞開,闖進一大群荷槍實彈的警察、士兵,再加上屋外的,足有百人之眾!
陳家亦即《新青年》編輯部所在地,遭到了徹底的大搜查,《新青年》雜誌、陳獨秀的來往信件,都落到了警察們手中!
當夜,在城南遊藝園散發傳單的李大釗得知陳獨秀被捕的消息焦急萬分,連忙找來了北京大學德文班學生羅章龍[1]等人,要他們以北京學生的名義發電報給上海學生,把陳獨秀被捕的消息捅出去,動員輿論進行營救。
隔了一天——6月13日——陳獨秀被捕的新聞見諸北京《晨報》《時事新報》《民國日報》《申報》《時報》,全國各大報也都予以轉載。此事頓時激起眾怒,社會各界紛紛抨擊北洋政府。
一時間,各地抗議電報紛至遝來,矛頭直指北洋政府。
李達在《民國日報》上發表《陳獨秀與新思想》一文,說得痛快淋漓:
陳先生捕了去,我們對他應該要表兩種敬意。一,敬他是一個拚命“鼓吹新思想”的人。二,敬他是一個很“為了主義肯吃苦”的人。
捕去的陳先生,是一個“肉體的”陳先生,並不是“精神的”陳先生,“肉體的”陳先生可以捕得的,“精神的”陳先生是不可捕得的。[2]
要求快恢複“無罪的”、“有新思想的”、“鼓吹新思想的”陳先生的自由來。
那位已經回到湖南的“二十八畫生”毛澤東,在《湘江評論》創刊號上寫了《陳獨秀之被捕及營救》一文,讚譽陳獨秀為“思想界的明星”:
本書作者曾在北京拜訪羅章龍。時值盛暑,他正住在北京醫院高幹病房裏。雖然年事已高,但他耳聰目明,思維敏捷,記憶清晰
陳君之被捕,決不能損及陳君的毫末,並且留著大大的一個紀念於新思潮,使他越發光輝遠大。政府決沒有膽子將陳君處死,就是死了,也不能損及陳君至堅至高精神的毫末。
我祝陳君萬歲!我祝陳君至堅至高的精神萬歲!
孫中山在上海會見徐世昌派出的和平談判代表許世英時,也很尖銳地提到了陳獨秀被捕之事:“你們做的好事,很足以使國民相信我反對你們是不錯的。你們也不敢把他殺死,死了一個,就會增加五十個、一百個,你們盡管做吧!”
孫中山堅決要求徐世昌釋放陳獨秀。
許世英這位“內務總長”不敢怠慢,趕緊給徐世昌發去電報,轉告了孫中山的意見。
懾於重重輿論的壓力,陳獨秀被關押了98天之後,終於在1919年9月16日,由安徽同鄉作保,走出了監獄。
“北李”為“南陳”獲釋熱烈歡呼,欣然命筆,寫了《歡迎獨秀出獄》一詩:
覺悟社在1920年1月出版的《覺悟》
你今出獄了,
我們很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