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兄,季文兄過獎了!” 劉秀身體一僵,頓時再也拜不下去。
他當初隻不過燒了一條山穀,在李秩口中,竟成了火燒太行山。而所謂劍斬黃龍,更是無稽之談。那怪鼉模樣再凶,體型再大,也是禽獸之屬。跟傳中的能夠主宰江山氣運的龍王,半點都搭不上關係!
正準備低聲解釋上幾句,手臂處,卻又傳來了一股大力,緊跟著,又聽李秩笑著補充道:“既然來了,就趕緊屋裏坐。我已經命人去城裏最好的酒樓去訂菜肴,半個時辰就能送到。咱們哥三個,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不敢!不敢!”
被對方的熱情“烤”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劉秀停住腳步,笑著搖頭,“季文兄賜飯,弟按不該推辭。然而家兄這次派弟前來宛城,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斷不敢因為貪圖一時口腹之欲,耽誤了家兄所托!”
“哎——,餓著肚子,怎麼做得了事情!”
李秩堅決不可鬆手,搖了搖頭,大聲反問,“況且既然來了宛城,什麼事情還需要你親自動手。隻要吩咐一聲,我李氏上下兩百餘口,任憑調遣!”
“是啊,文叔,先吃飯,然後事情交給我跟家兄來做!” 李通也不願慢待了劉秀這樣的貴客,笑著在一旁大聲幫腔。
“這,如此,就叨擾兩位兄長了!”
劉秀無奈,隻好放鬆了力氣,任憑李秩將自己扯進了房內。一抬頭,立刻又被屋子內的陳設,晃了個兩眼發花。
隻見靠近牆壁的檀木架子上,擺滿了各色奇珍異寶。有的看上去古意盎然,有的卻是金光燦爛。還有一部分,則看不出年代和質地,但無論造型還是銘文,都透著一股子濃鬱的滄桑之感,讓人的目光匆匆一掃,就立刻知道此物價值非凡。
“我李家名下,有幾處當鋪開在宛城。所以平時會收到一些先秦時留下來的物件。家兄不忍心讓其被糟蹋了,每次遇到死當,就都自己花錢買了下來。”
李通為自家哥哥暴發戶般的收藏癖好覺得臉紅,聲向劉秀解釋。
“這些東西,雖然正如晁大夫所雲,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但每一個物件,都對應著一段故事。讓其落在那些敗家子手中爛掉或者毀掉,實在可惜。”
李秩卻絲毫不領自家堂弟的情,接過話頭,帶著幾分炫耀的口吻補充,“文叔卒業於太學,當讀過嘉新公的大作,《西京雜記》。上麵曾提到司馬相如未發跡前,曾拿自己穿的鷫鸘裘換酒,與卓文君吟賦作樂。如果這鷫鸘裘落在別人手裏,最後結局無非是一團抹布。而落在李某手中,則可以吊古懷今,平添幾分斯文之樂!”
“嗯,季文兄大才,弟望塵莫及! ” 劉秀眼睛微微一亮,拱起手,大聲誇讚。
他印象中的李秩,乃是個為虎作倀的惡棍。非但相貌長得醜陋猥瑣,內心深處也粗鄙肮髒,貪婪無恥。而今再度相見,才發現自己原來的想法居然大錯特錯。李秩長得不好看是的確,但絕對不粗鄙。剛才短短幾句話當中,先引用了前朝於是大夫晁錯的,《論貴粟書》,又談及了嘉新公劉歆(秀)的《西京雜記》。涉獵之廣,記憶之強,恐怕可以讓大部分太學生自愧不如。
“文叔謬讚了,我隻是附庸風雅而已。不要再叫季文兄,太顯得生份,叫我一聲季文,或者一聲大哥,比什麼都好。”
李秩賣貨遇到了行家,頓時開心的滿臉放光,擺了擺手,淡然補充。“還有,這屋子的東西,早晚都會換成糧草輜重,以佐令兄成就大事。李某現在,隻是暫時代管而已。斷不會因為心裏喜歡,就忘記了職責所在!”
“不可,萬萬不可!”
劉秀無法分辨出李秩所言有幾分為真,隻能笑著推辭,“君子不奪人所好,這些都是季文兄多年辛苦收集而來,家兄豈能隨隨便便就拿走?況且剛才季文兄也曾過,每一件古物,都對應著一段故事,落在不懂行人手裏,殊為可惜。”
“也對!”李秩楞了楞,立刻眉開眼笑,“不瞞文叔,我還真有些舍不得。不過你放心,除了屋子裏這些物件之外,凡我宛城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