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李氏老宅西跨院正房,煙霧繚繞。
前棘陽捕頭,江湖綽號病豫讓的李秩,坐在白銅香籠後的錦榻上,手中把玩著一件青銅打造的虎符,臉色陰晴不定。
虎符的顏色很舊,邊角處也早就磨光了棱角,但上麵的陰刻篆字,卻依舊清晰可見。讓人一看上去,就知道此物來曆非凡。
那是戰國末期燕將樊於期的兵符,據持此符可調動十萬大軍。至於燕國的兵符,如何流落到曾經的楚地宛城,又如何落到了劉縯,其中經過,就不得而知了。
李秩隻記得數月之前,孟嚐劉縯特地派麾下心腹朱佑,將虎符,香籠,還有其餘半車古物,悄悄地送到了自己府中,委托自己將其變賣之後,換回糧食、生鐵和藥材,以供大軍舉義所需。
這,豈不是暴殄物麼?
起兵之後,需要糧草、藥材和生鐵,自管打開官府的倉庫往外搬就是,拿樊於期的虎符和末代燕王宮中珍藏去換,怎麼可能物有所值?首先,這種宮中奇珍都是帝王專用,尋常百姓甭買回家,即便摸上一摸,都是僭越之罪。其次,即便有人肯冒著殺頭的風險買,他能出得起幾個錢?如果價格買得低了,怎麼配得起燕王和樊於期將軍?又怎麼對得起孟嚐劉縯對他李某人的信任?
所以,半車珍玩到了李府數月,原本是多少件,現在還是多少件,病豫讓李秩,一件都沒舍得令其繼續流落民間。至於當初拍胸脯答應給朱佑和劉縯的十萬大泉,千斤草藥,百車糧食,
五十匹駿馬,如今也隻收集了不到兩成。朋友之間,有通財之義。孟嚐劉伯升和他病豫讓李秩,乃是肝膽相照好知己,就像當年的伯牙和子期。李秩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隻要自己不提兌現的茬兒,劉伯升絕對拉不下臉來催!
可今,事情就有點麻煩了。據看門的郎九偷偷彙報,孟嚐的弟弟劉秀居然來了,並且第一個找的不是自己,而是李家這一代最有出息的李通。雖然年齡比堂弟李通大出許多,本事自問也跟後者不相上下,可李秩對自己這個擔任了繡衣禦史的堂弟,卻向來敬畏有加。萬一後者熱血上頭,向劉秀揭穿了他截留古物的老底兒,他,他這張老臉,可就被直接丟進了陰溝中,這輩子都甭想再往外撈!
”大老爺,二老爺跟客人馬上就要過來拜訪您!”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聲低低的通稟,讓李秩本能地打了個哆嗦,額頭上瞬間青筋亂蹦。
迅速將虎符藏在了錦塌一角,用墊子蓋好,他強行壓製住心中的緊張,衝著門口低聲吩咐,“是五子麼,進來話。那,那劉秀,他,他到底為何而來,你從皮六嘴裏問清楚了麼?”
“回稟大老爺,人問過了!”
家丁孫五鬼鬼祟祟跑進門,俯身在李秩耳畔低聲彙報,“皮六,他也不知道具體目的。但是在路上隱約聽,劉秀跟二老爺是舊交,這次是想請二老爺去他家住上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