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鹽車之後的民壯如蒙大赦,立刻上前將挽馬拉向了客棧。老板娘趙大姑也不願錯過了這麼大一筆生意,快步衝出去,連推帶拉,幫民壯們安頓鹽車。而那少年均輸賈複,卻依舊是一副生人勿近模樣,單手按著刀柄,,目光在前後左右來回巡視,宛若一頭獅子在守護自己的獵物。如果有誰敢貿然上前窺探,肯定會被他一口“撕”成兩段。。
“哎呀,我的官老爺,我一個女人家,難道還敢偷你的東西不成?”
趙大姑被少年身上的殺氣,刺激得頭皮發乍,忍不住低聲催促,“趕緊進屋去換換衣服,把血洗幹淨了,也好用飯。當家的,當家的,趕緊給官爺找一間上房,打熱水洗漱!”
“來了,來了!”正在灶台前忙碌的掌櫃兼夥計,答應著放下陶碗,快步衝了出來。習慣性地堆起笑臉,衝著賈複躬身施禮,“客官,您後邊……”
話到一半兒,他眼睛忽然睜得老大,蹬蹬蹬接連倒退了數步,差點兒一跤摔倒,“您,您這身上……”
“殺了幾個攔路搶劫的蟊賊而已!”少年快速伸出左手,搶在掌櫃摔倒之前,將其身體拉穩,“你不必害怕,賈某好歹也是個官身,絕不會輕易加害無辜!”
“哎,哎!”
掌櫃兼夥計先前光顧著在廚房忙碌,根本沒留意外邊的動靜。如今在被嚇了一大跳之後,又得知自己即將招待一位朝廷官員,立刻緊張得頭皮發麻,強打精神低聲答應。“您,您是先洗漱,還是先吃酒!,老兒沒見過啥市麵,若是招待不周,還請官爺您……”
“先吃飽了再!”那少年雖然性子冷,卻不是個仗勢欺人的主兒。衝著他點了點頭,快步走到一張桌案旁,在草墩子上緩緩落座。
“好,好,您老稍待,在下,人,人這就去拿菜單!”客棧掌櫃,這才緩過些神來,連忙衝到櫃台後去抓刻著菜名的水牌兒。那少年卻懶得再等,用手輕輕敲了下桌案,繼續大聲吩咐,“不必了,給我弄一隻羊,一隻風雞,然後再來兩壇子酒。我麾下那些民壯,等會兒讓他們自己點,賬最後我給你一並算!”
話音落下,掌櫃立刻喜上眉梢,心中恐懼一掃而空。連聲答應著衝向了後廚,兩條腿跑得像風一般迅捷。
這年頭,物價騰貴,一頓飯吃掉一整隻羊的,絕對是罕見的大客戶。而酒的價格,也遠非普通人能消費得起,平常更沒有什麼豪客,一次能喝掉整整兩大壇。
趙大姑恰恰安頓完了挽馬和鹽車,領著民壯們魚貫而入。聽到賈複的吩咐,也高興得心花怒放。再度快步湊到桌案旁,翹著蘭花指,柔聲搭訕,“官爺,您可真豪氣!民婦開客棧這麼多年,從沒見誰向您這般英武不凡。您放心,酒都是在桂花樹下埋了三年以上的,絕對喝著解乏。如果……”
“囉嗦!” 賈複輕輕皺了下眉頭,低聲打斷,“有這功夫,不如去弄幾個拿手菜,一並送過來。”
““是,是,官爺您的是!民婦這就去,這就去弄!”趙大姑被嚇得打了個冷戰,趕緊起身離開。然而,才走了兩步,雙腳卻仿佛又生了根,回過頭,繼續訕訕地問道:“您,您老是遇到了麻煩麼?在什麼地方,距這裏多遠?”
“不用怕,他們搶了朝廷的賑災官鹽,賺夠了,也沒少折損了人手,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來村子裏搶掠!”
賈複立刻猜到了她的真實企圖,聳了聳肩膀,如實告知。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官爺,您真有本事,一個人殺得匪徒們沒膽子來追!” 趙大姑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滿臉堆笑地大拍馬屁。
“不是沒膽子,而是犯不著為了一車官鹽,再搭上更多的人命!”賈複板著的臉,忽然飛紅,搖搖頭,如實回應。
“啊?”
趙大姑又被嚇了一哆嗦,不敢再問,快步衝向後廚。不知道是幫助其丈夫烹製菜肴,還是搶先一步藏起值錢物品,以免盜賊殺到門口之時,措手不及。
李通在旁邊也聽得暗自心驚,親手倒了一盞酒,送到賈複麵前,笑著打招呼,“賈均輸如果不嫌棄,可以先喝了我這碗酒潤潤嗓子。沒想到距離新鄭如此近的地方,居然也會出現大股盜匪。”
“多謝李從事!”賈複先前已經從他亮出的銅印上,確定他不是盜匪的同夥,接過酒盞,大口大口喝掉了半碗,然後歎了口氣,低聲補充,“在下也沒想到,匪徒居然猖狂到如此地步。更可恨的是,新鄭縣宰事先居然不做任何提醒,幾乎眼睜睜地看著在下和幾位同僚,闖進了賊人預先布置的當中!”
“狗官該殺!”李通用手拍了下桌案,滿臉同情地大聲點評。“十有八(())九,是他本人跟盜匪暗通消息,然後坐地分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