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劉秀被萬脩的話,氣得哭笑不得,連忙大聲喝止。旋即,拱起手,再度向青袍郎中道歉,“先生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是傷口感染,燒糊塗了!出來的話,不能當真!”
“感染是真的,糊塗倒是未必!”青袍郎中笑了笑,起身從腳旁的藥簍裏取出一個石盒,從裏邊拿了一根細細的銀針,撚了撚,迅速紮入了萬脩的肋下,“你們的金瘡藥不錯,但昨給他包紮時,沒有留出血水的出口,好在今,遇到了邳某!”
這話,又取出第二根銀針,迅速紮入了傷口的下方,手指輕輕撚動。
“啊——”萬脩覺得自己的傷口周圍,如同有上萬隻螞蟻在一起啃噬,頓時癢的大聲尖叫。劉隆聞聽,立刻兩眼發紅,單手拉住車廂,就想跳進馬車幫忙。虧得鄧奉手疾眼快,在旁邊一把拉住了他,同時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別亂動,心耽誤了郎中給萬二哥治傷!,你看那銀針的尾部,正在冒出來的是什麼東西?!”
“血,血,黑的!”劉隆楞了楞,結結巴巴地回應。身體僵在了馬背上,不敢再多動彈分毫。
馬車周圍的眾人也被嚇了一跳,齊齊扭過頭,將目光看向銀針。隻見兩枚銀針的末尾,都有黑色的液體緩緩流出,又腥又臭,令人五腹六髒上下翻滾。
那青袍郎中,卻對撲鼻的惡臭毫無感覺,繼續將更多的銀針,一根接一根紮進傷口周圍,信口補充道:“昨晚那一刀,想必是在極近處突然下手,架勢沒拉開。而這位萬寨主反應也足夠機敏,在最後一刻側轉了身體,避開了要害。所以,刀口看起來雖然嚇人,卻不致命。真正要命的是,給他包紮傷口那個笨蛋不通醫術,既沒有專門留出口子來排放膿血,又將布條勒得太緊。非但弄得傷口周圍血液無法順暢流通,還差點壓壞了他的內髒。若不是老夫來得及時,嘖嘖,五之內,他即便不傷口化膿而死,也得腸子堵塞而死!”
“你,你……”劉隆的臉,頓時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手指青袍郎中,咬牙切齒。
“我怎麼了,難道你做了糊塗事,還不準人。那跟貪官汙吏,還有什麼區別?”青袍郎中毫無畏懼,白了劉隆一眼,冷笑著撇嘴,“若不是看你對他如此擔心的份上,老夫甚至以為,你跟他有不共戴之仇,借著包紮的機會,想悄無聲息地殺了他!”
“住口!”劉隆大喝一聲,兩眼發紅,拔出寶劍,就朝自己脖子上抹去。
劉秀在旁邊早有防備,立刻一把將寶劍奪了下來,大聲勸道:“元伯,你對萬二哥如何,大夥都看得清楚,何必因為別人的幾句話,就自己斷送了性命?!至於包紮失誤,你又不是郎中,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隨即,又迅速將劍鋒指向馬車,“邳大夫,元伯不過是對你態度不夠恭敬,你罵他幾句也是罷了,何必故意刺激他,差點要了他的命?!”
“邳某隻是實話實罷了,怎知道他心性如此脆弱?!”青衣郎中笑了笑,不屑地聳肩。“況且有你們在旁邊,他想自殺也沒那麼容易!”
“你,你……”劉秀被氣得不出話,卻拿此人無可奈何。
長著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青衣郎中的醫術之高,世間少有。隻要他肯出手,車隊中的傷患,大部分都能保得住性命。但青衣郎中的心眼兒,卻得如同針鼻。先前劉隆因為誤會,曾經舉起馬鞭威脅了他幾次。他就將劉隆恨到了骨頭裏,拐彎抹角要將萬脩的傷情跟劉隆聯係在一起,讓後者難承其重。
所以,為了受傷的弟兄們,大夥隻能強忍惡氣,任由這位青衣國手為所欲為。免得一不心又得罪了此人,讓他再信口雌黃,搬弄是非。令兄弟們彼此之間產生隔閡,哪掉轉刀頭自相殘殺。
“如果他心性一直這麼差,幾句話就被邳某得抹了脖子,那他將來可有的好受!”那青衣郎中,也是有恃無恐,一邊繼續給萬脩治傷,一邊大聲補充,“人生在世,哪裏可能永遠順風順水?當文官的難免仕途坎坷,當武將難免屢戰屢敗,就是做生意,也保證不了隻賺不賠。犯了錯就自殺,嗬嗬,犯了錯就自殺,他一輩子得有多少條性命,才能夠用?!”
眾人被他擠兌得無法言語,隻好先分頭散去,耳不聽為淨。劉秀則強忍怒氣,取出銅錢,送給兩位灰袍郎中做診金,打發他們兩人各回各家。
然而,那兩名灰袍子郎中卻忽然膽子大了起來,拿到了錢,卻不肯立刻動身。而是湊到正在忙碌的青衣郎中耳畔,試探著詢問:“先生姓邳,可是信都人氏?不知道跟鐵口藥王,是什麼關係?”
“什麼藥王不藥王,在下隻是粗通岐黃,當不起此譽!”青衣郎中笑了笑,一邊從萬脩身上起針,一邊輕輕搖頭,“至於鐵口,在下隻是不願盡好話,得罪的人有點兒多……”
“藥王,你果然是藥王邳彤?能接肢續命的藥王邳彤!”不待把他自謙的話完,驚呼聲,已從一名灰衣郎中嘴裏,脫口而出。
“藥王在上,請受路某一拜!”另外一位隻會看婦科的郎中,幹脆丟下診金,跪倒在車廂內,連連叩首。
“跟你們了,邳某隻是粗通岐黃!”青衣郎中心中得意,嘴巴上卻得謙虛無比,“當不起一個王字。至於接肢續命,更是以訛傳訛。摔斷了的手腳,邳某勉強能接好。必死之人,神仙都沒辦法,邳某哪來的本事替他續命?!”
一番話得雖然囂張,周圍的人,卻誰都不再覺得刺耳。畢竟,藥王的名頭,不會是憑空得來。有真本領在身的人,脾氣怪一些,嘴巴臭一些,也可以容忍!
“藥王,剛才多有得罪,還請你見諒。”劉隆的態度變化最快,幹脆跳下坐騎,衝著馬車躬身道歉。
“劉當家何必前鞠而後恭?!”邳彤擺擺手,笑著搖頭,“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什麼話,你直接好了。邳某能做的自然會去做,不能做的,你無論作揖還是磕頭,都不會胡亂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