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藥王您得是!”劉隆的心思被此人戳破,再度麵紅耳赤,“您先前萬二哥的肺疾……”
”戒酒,戒色,這輩子輕易別再與人動手,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慢慢調養。如此,五年之內,病情就會緩解,十年之後,也許會無藥自愈!”邳彤收起銀針,回答得斬釘截鐵。
“多謝藥王!”明知道萬脩不可能遵照對方的話去做,劉隆還是恭恭敬敬地向邳彤致謝。
這次,邳彤沒有故意再刺激他。歎息一聲,輕輕搖頭,“你不用謝我,他肯定做不到。也罷,他將來怎麼死,跟邳某沒關係。但邳某的名聲,卻不能被他給拖累了。這樣,我給你個藥方,你試著熬給他喝。未必能治好他,卻能讓他肺癆發作的日子,向後拖上幾年。”
“多謝藥王,多謝!”劉隆感激得虎目含淚,趕緊命人取來白綾和筆墨,伺候藥王開方。
那邳彤脾氣雖然怪,卻不會刁難患者。先重新處理好了萬脩的傷口,然後接過白綾和筆墨之後,將藥方一揮而就。隨即,又跟劉隆叮囑了幾句吃藥時的禁忌和注意事項,放下筆,信步走向了下一輛馬車。
旁邊的另外一輛馬車上,也躺著幾名重傷號。藥王邳彤或者用燒過的銀針,給他們放血。或者用刀子割開包紮之物,重新給他們敷藥。不多時,就將他們全部治療完畢,然後又轉向了第三輛安置傷員的馬車。
如此忙碌了一個下午,第二又在路上忙了一整,所有重傷員,都被邳彤處理了一個遍。有些傷勢不太狠的,很快就褪了燒,開始跟周圍的人有有笑。有些原本已經走到了鬼門關前的,不知道是受藥王的名聲影響,還是邳彤的本事影響,居然大多數都活了過來,開始能吃下去湯水,睜開眼睛個跟同伴話。
當然,也有十餘多名傷勢過重者,在途中長睡不醒。大夥雖然心中悲痛,卻也知道他們的死,與醫者無關。找了個向陽的山坡,將他們都妥善安葬了。然後振作起精神,繼續向冀州趕路,不願讓死者的血,全都白流。
如是又過了幾,見剩下的傷患,已經沒有了性命之危。邳彤便不願意再浪費自己的時間。找了個合適機會,起身向劉秀等人告辭。
劉秀等人雖然心中不舍,卻也知道,自家的廟裏頭,供不起藥王這尊大神。所以,也不敢強行挽留。準備了一份豐厚的診金給邳彤,然後與此人揮手作別。
“別怪邳某多管閑事,我看你們這群人,兵不像兵,匪不像匪,偏偏還有押著如此貴重的物資,實在不倫不類!”那邳彤連日跟大夥相處,對劉秀等人也多少有了些感情。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又回過頭來,大聲告誡,“在山裏,各路蟊賊見你們人多,也許還會敬而遠之。一旦走出了山外,無論官府,還是實力大的地方豪族,想謀奪了你們的鹽車,然後再殺人滅口,都不需要多餘的理由。一句勾結太行山賊,圖謀不軌,足夠!”
“邳先生的對,我等這就想辦法!”知道邳彤是出於一番好心,劉秀等人想了想,痛快地點頭。
然而,答應得雖然容易,做起來,卻哪有那麼簡單。先不別的,光是驅趕馬車翻山越嶺,就不是劉秀和他麾下的鹽丁和民壯所能負擔得起。結果,大夥謀劃來,謀劃去,卻隻能將原本一路送到邯鄲的約定,改成了送出滏口陘。好在出了滏口陘之後,就到了冀州地界。距離邯鄲已經沒多遠,道路也會越來越平坦。
滏口陘緊鄰滏陽河,北有鼓山,南有神麇,乃為太行八陘中最寬敞的一陘。陘的長度,也僅有兩百餘步,比起前麵的軹關陘和太行陘,隻能算作兒科。不過,此陘雖然寬敞短,官道卻愈發地破舊。從兩側懸崖上滾下來的亂石,橫七豎八地將道路塞得滿滿當當。甭馬車很難通行,連人走路,都得東拐西拐,上躥下跳,才勉強能看到山外的空。
這一日,劉秀等人終於來到滏口陘外。見亂石塞路,隻好先讓萬脩帶著傷號留在了滏口陘西,紮營修整。其餘豪傑,則組織起兩家的弟兄們,搬石修路。大夥兒肩扛手抬,棍翹鍬挖,花廢了整整一功夫,才終於從亂石當中,整理出一條五尺寬的臨時通道。然後,又匆匆忙忙將馬車趕出了陘外。
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無比空闊,前方的山頭,也瞬間都變成了孫子輩,與身後的巍峨太行,不可相提並論。劉秀偷偷計算了一下時日,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抬起馬鞭,指著夜幕下蒼茫的田野,大聲道:“找個寬敞處埋鍋造飯,然後連夜趕路。再走三十裏,就是涉縣。四之內,咱們保證能抵達邯……”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對麵的山丘後。忽然響起了一串旱雷,將他的話瞬間吞沒。緊跟著,一股土黃色的煙霧扶搖而起,直插霄漢。
“心,是騎兵!大隊的騎兵!”馬三娘經驗豐富,立刻扯開嗓子,大聲示警。嚴光、劉隆等人愕然舉頭,隻見數不清的騎兵從山丘後衝了出來,潮水般,逆著出山的道路滾滾向西!
“結陣——”劉秀分辨不出來人是敵是友,隻能先做出交戰準備。
還沒等眾人回應,走在劉秀身側的鄧奉,忽然也扯開了嗓子,大聲驚呼“伏兵,心伏兵,山路兩側,山路兩側都有伏兵!”
“後退,丟下馬車後退!”劉秀瞬間做出了決斷,跳下坐騎,帶頭向後奪路狂奔。
“簌簌簌簌,簌簌,簌簌簌簌——”還沒等他奔到鹽車之後,一陣怪異而又無比熟悉的聲音,在兩側的山路上迅速響起。
大黃弩!
又是大黃弩!
聽聲音,比前幾夜裏,邱威等人手中所持,密集了十倍,不止!
猛地一個前撲,劉秀將身體縮在距離自己最近的石頭旁,同時迅速抽出了腰間環首刀。
漫的箭矢,冰雹般砸下,將他身前身後,砸得火星四濺,血霧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