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試論翠微無學禪師及其禪風(2)(2 / 3)

據《五燈會元·卷五·翠微無學禪師條》:

師(翠微)因供養羅漢,僧問:“丹霞燒木佛,和尚為甚麼供養羅漢?”師曰:“燒也不燒著,供養亦一任供養,”曰:“供養羅漢,羅漢還來也無?”師曰:“汝每日還吃飯麼?”僧無語。

師曰:“少有靈利底!”

不難想象,凡是見到翠微禪師供養羅漢的人,都會情不自禁地問到:“你的師父曾經焚燒木佛取暖,而你卻給泥塑的羅漢像上供,這是為什麼呢?”翠微禪師的回答是:“燒也不燒著,供養亦一任供養。”弦外之音,便是說,被丹霞天然燒掉的並不是人人本具的自性真佛,而是學人向外攀緣馳求的情識。可以說,翠微的“燒也不燒著”,是對丹霞燒佛一則公案最簡捷的詮釋。隨後,“一任供養”的話語,正是對那些執著表象的愚禪之流以及拾人牙唾的狂禪之流的當頭棒喝。

既然燒佛燒不著,那麼,供養羅漢,羅漢還來不來呢?這個問話看似合情合理,但對禪師們來說,依然是不明自性、攀緣外相的表現。為使問話的這名僧人反躬自照,有一個落腳之處,翠微禪師反問道:“你每天還曾吃飯麼?”可惜這名僧人並沒有悟入那種“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的境界,無法回答得上來,使得翠微禪師感歎道:“少有伶俐的人啊!”

翠微無學這種“供養羅漢”的接引方式,也是被諸方叢林所稱讚的。如《五燈會元》卷十三《雲居道膺禪師條》記載:

遊方至翠微問道,會有僧自豫章來,盛稱洞山法席,師(雲居道膺)遂造焉,山(洞山良價)問:“甚處來?”師曰:“翠微來。”山曰:“翠微有何言句示徒?”師曰:“翠微供養羅漢,某甲問:‘供養羅漢,羅漢還來否?’微曰:‘你每日疃個甚麼?’”山曰:“實有此語否?”師曰:“有,”山曰:“不虛參見作家來!”

這裏記述的是雲居道膺參謁洞山良價的一則公案,道膺曾在翠微寺依止翠微禪師三年,隻因因緣未契而沒有悟道,後來聽說了洞山良價禪師之名,於是前往參學。翠微與洞山二位禪師均為青原係下,有同門之宜。初見麵時,洞山便向道膺詢問翠微的作略。道膺則將翠微供養羅漢的事情娓娓道來。同上文所記僧人一樣,道膺也提出了“供養羅漢,羅漢還來否”的問題,翠微禪師的回答還是依舊。而對於洞山來說,這則公案自己早就心中有數。因為當初在南泉普願座下時,南泉曾問大眾:“來日設馬祖齋,未審馬祖還來否?”眾皆無對,隻有洞山良價回答道:“待有伴即來。”並且得到了南泉的認可。在聽到道膺的敘述後,洞山不禁對翠微讚賞有加。看來,翠微禪師的旨意,自是明眼人才能識得。

又如《五燈會元》卷八《漳州報恩院行崇禪師》條:

問:“丹霞燒木佛,意作麼生?”師曰:“時寒燒火向。”曰:“翠微迎羅漢,意作麼生?”師曰:“別是一家春。”

《大慧普覺禪師語錄》中,也記載了宗杲禪師對此事的評唱:

丹霞燒木佛,不順人情,翠微供羅漢,隨方毗尼,若到徑山門下,總用不著。旦道徑山門下用個甚麼?秋江清淺時,白露和煙島。良哉觀世音,全身入荒草,(卷三)

一人左手抬,一人右手按,賓主既曆,吾道一以貫。師子獨遊行,豈複求侶伴,團□擘不開,打鼓普請看。雖不直分文,傾國不肯換,(卷八)

值得一提的是,清代的雍正皇帝對丹霞燒佛的公案是頗有微詞的。他認為:“如丹霞燒木佛,觀其語錄見地,隻止無心,實為狂參妄作。據丹霞之見,木佛之外,別有佛耶?若此,則子孫焚燒祖先牌、臣工毀棄帝王位,可乎?”當然,雍正此語畢竟是站在統治階級的立場上來說的,不可以盡信。而我們也不得不進行一下反思,像丹霞天然這樣淩厲的作風,固然可以破除學人的妄想執著,卻也容易被末流演變為狂參妄作,必為封建統治者所不喜。日本學者鈴木大拙在評論丹霞燒佛的公案時也曾說:“作為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應當避免發生這種事,尚未徹悟的人尤其不可做出任何過分的甚至惡劣的行為。”翠微無學禪師的智慧實在是超然,在學人們盲目傳唱“丹霞燒佛”的公案之時,提出了“燒也不燒著,供養亦一任供養”的理念,直接對狂禪之病因對症下藥,不僅破斥了學人向外馳求的情識,同時也解除了統治階級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