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試論翠微無學禪師及其禪風(1)(2 / 3)

會昌時期,唐武宗敕令盡拆大型寺院佛堂,並下“殺沙門令”,勒令僧尼還俗,佛教受到空前的打擊。當然也有一些不願還俗的僧人,他們紛紛包裹頭巾,異服出逃,潛藏於深山之中。如黃檗希運、溈山靈佑、無著文喜、德山宣鑒、芙蓉道楷等人。從武宗所下廢佛詔令“上都(長安)、東都(洛陽)左右兩街各留寺兩所,天下州郡各留一寺,餘悉罷之”的內容來看,丹霞寺和翠微寺也在拆除的範圍之內。然而,如前章所述,翠微寺是由翠微宮舍之而成,並與李唐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自然會被例外保留下來,又因它處在終南山深處,則成為眾僧避難之地的首選。而丹霞寺卻是由丹霞天然在長慶年間所建,尚屬新興寺院,難免“廢佛”的影響。正是這一因緣,翠微無學才會被迫離開丹霞山,前往翠微寺常住。

會昌之後,佛法重興,終南山翠微寺在翠微無學禪師的帶領下恢複了往昔的繁榮,四方禪子紛紛而至,法筵重開。為能廣納學人,翠微禪師又於鹹通七年(866)在太和峪口構建了翠微下院,也就是後來的嚴福寺。自此,翠微寺步入了全盛時期。鹹通十年(869年),翠微禪師心念故寺之恩,回到丹霞山主持了丹霞寺和妙覺塔的“再重修建”工作,使丹霞寺也恢複了禪風。唐僖宗聞翠微無學禪師之名,下詔請師入內供養。翠微無學在宮中“大敷玄教”,讓僖宗十分高興,於是被賜授紫衣,封為“廣照大師”。

第二節 翠微禪師的禪掌思想

翠微無學一生弘化的地點主要在南陽丹霞山與京兆終南山。在他的教化下,翠微寺成為唐末會昌法難之後整個西北地區最宏大的禪宗道場,並與臨濟、德山、溈山、洞山齊名。他的法嗣遍及陝西、河南、湖北、安徽、浙江、福建、江西等地,並不乏成績卓越之人,其教化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翠微禪師能夠有如此卓著的功績,除了唐僖宗的支持之外,更重要的是跟他自身所具備的因機施教的智慧和深厚的禪學修養有關。

如上所述,翠微無學嗣法於丹霞天然,為青原行思下三世。能夠在丹霞天然圓寂後繼任丹霞寺住持,說明翠微無學的禪學修養已經得到了老師以及同修的肯定。同樣,在恢複翠微法席之後,翠微禪師又能再次回到丹霞寺重修丹霞天然的靈塔,亦反映出他對先師的崇敬與感恩之情。可以說,丹霞的禪學思想對翠微的影響是非常重大的。然而,翠微的住世因緣與丹霞迥異,他不似丹霞那般狂放灑脫地周遊天下叢林,而是以畢生的心血致力於道場的恢複,特別是在會昌法難中避禍於終南山的時期,勢必會對舊有的禪風進行深刻的反思,使得他在機教方麵又與丹霞的風格不同。

一、學嗣丹霞 無事為宗

我們來看翠微無學在丹霞天然座下悟道的因緣:

初問丹霞:“如何是諸佛師?”丹霞咄曰:“幸自可憐生,須要執巾帚作麼?”師退三步,丹霞曰:“錯!”師卻進前,丹霞曰:“錯!錯!”師翹一足,旋身一轉而出,丹霞曰:“得即得,辜他諸佛。一師由是領旨,住翠微。

如何是諸佛師?乃翠微禪師未悟之前的疑問。縱觀禪宗史書,這一類的問話常常會映入我們的眼簾。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如何是佛法大意?如何是本來麵目?如何是正法眼?這些疑問看似不同,其實根本還是“見性”的那個問題。丹霞的回答十分淩厲:“自性那個東西,在自己的心中那麼分明的顯現,你這個可憐的人,居然還要在他入座下侍執巾櫛、甘為奴役,這是做什麼昵?!”然而,自性本自具足的言語,六祖早就有之,翠微又何嚐不知呢?隻是多年的參方,把這個問題始終貼在鼻子尖上仍然不能完全契悟,所以在初見丹霞之時,再次提出了這樣的疑問。而翠微又似乎提前預知了丹霞的回應,聽到怒喝之後,馬上後退三步,卻得到了丹霞的否定。翠微改為進前,丹霞又連下兩“錯”。二人如此言行,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其實,翠微的退步與近前,旨在向丹霞表示自己沒有在“我、法”二執上立足,以求得明眼人的勘驗。而丹霞所下“錯”字,正是在接引學人時運用了“照用同時”的方法。用禪師們的話說,就是“知道這個便休”,果然明心見性了,也就到此為止了,多走半步就成了謬誤。最後,翠微翹起一足,旋身一轉而出,丹霞見狀,隨即下一轉語:“若說是悟得了,倒也可以說是,隻是辜負了諸佛。”翠微無學從此才真正契悟。

我們再來看丹霞天然參謁南陽慧忠的一則公案:

(丹霞)見國師,便展坐具,國師(慧忠)雲:“不用不用,”師退步,國師雲:“如是如是。”師卻進前。國師雲:“不是不是,”師繞國師一匝便出,國師雲:“去聖時遙,人多懈怠,三十年後覓此漢也還難得!”

不難看出,上麵所述兩則公案唱的是一出戲,同樣的退步與進前,不同的是丹霞“繞國師一匝便出”,翠微是“翹一足,旋身一轉而出”。而“翹一足”的作略,丹霞天然的恩師石頭希遷也曾在開示長髭曠時用過。由此看來,翠微在參謁丹霞之前已經遍遊諸方,對禪法也有過體驗,初見丹霞,便將丹霞以及石頭用過的機鋒恰到好處地照章搬來。丹霞自是心知肚明,才會在翠微退步與進前之時連下幾次“錯”字,並說他“辜負諸佛”。也隻有在因緣契合、親見明眼人之時,翠微無學才會真正地識得本心,拋卻一切言語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