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顗禪師(538—597),字德安,世稱天台大師,由於隋煬帝楊廣為晉王時曾賜號“智者”,所以後世佛教徒都稱他為智者大師。禪師俗姓陳,原籍潁川(今河南許昌),後寓居荊州華容。其父名陳起祖,為梁朝的朝臣,官拜使持節、散騎常侍,曾被封為益陽縣開國侯。禪師自幼喜佛,十八歲時投湘州(今湖南長沙)果願寺沙門法緒出家,並受十戒。後依慧曠律師稟具足戒,潛大賢山誦經修行。二十三歲前往光州(今河南光山縣)大蘇山從慧思禪師受業,學習“一心三觀”之法。三十歲前往金陵瓦官寺宣講《法華經》與《大智度論》等經典,備受陳朝王公以及僧俗兩界的推崇。三十八歲時,禪師前往浙江天台山創立道場,一住十年。此後,禪師又在陳後主的邀請之下重返金陵,並於光宅寺宣講《法華經》,完成了“天台三大部”之一的《法華文句》。隋開皇十一年(591),晉王楊廣為揚州總管,遣使到廬山堅請智顗禪師往揚州傳戒,他即前去為楊廣授菩薩戒,由此受到“智者大師”的稱號。次年(592),禪師回到故鄉荊州,於當陽玉泉山建造寺院,隋文帝敕賜寺額為“玉泉寺”,作為他的弘法道場。此後兩年(593—594),智者大師在玉泉寺宣講了“天台三大部”的另外兩部《法華玄義》和《摩訶止觀》,每天都有數千人聽講,從其學禪者也有三百多人。開皇十五年(595),禪師重歸天台,後於開皇十七年(597)圓寂,世壽六十歲,僧臘四十。
從智者大師的生平來看,他晚年回到荊州,創玉泉寺,雖然隻在玉泉寺住了僅僅兩年多的時間,但卻在此處講述了對於法華經的成熟理解,完成了《法華玄義》和《摩訶止觀》兩書。天台宗的基本理論框架,如“一念三千”、“三諦圓融”、“止觀並重”“五時八教”等都是在這兩部書中完整地體現出來,天台宗也因此成立。從《佛祖統紀》卷六的“道俗稟戒聽講者,至五千餘人”的記載來看,智者大師在玉泉寺的兩年也正是他弘法事業的最高峰。
隋開皇十三年(593),智者大師在荊州玉泉寺講說《法華玄義》,時年二十一歲的法琳法師也列席聽講,並領受了天台宗對於整個佛教的概論。令人惋惜的是,在第二年(594)夏五月,也就是智者大師開講《摩訶止觀》之初,法琳卻選擇了在玉泉寺附近的清溪山鬼穀洞隱居修行。按常理來講,值遇良師傳法,弟子是不會貿然離開的,除非是有不可抗拒的違緣。究其原因,則可以從當時的隋朝統治者對於智者大師的控製政策看出一些端倪。由於智者大師曾受陳朝兩代君主的供養,隋朝統治者則對他一直心懷疑慮,荊州地方官認為他的“聚眾授徒”有乖國式、不合世法,所以智者大師隻好讓學眾朝聚暮散,而法琳法師也正是在迫於統治階級壓力的情況下離開了玉泉寺。也就是說,法琳在智者大師座下能夠完整承接的隻有“天台三大部”其中的《法華玄義》一部。開皇十五年(595),智者大師東歸,法琳並沒有追隨,而是在清溪山繼續住了七年之久。或許,青年時代的法琳,在學習了《法華玄義》之後,切身感悟到這一經典的博大精深,為了更好地吸收和鞏固所學功課,毅然放棄了繼續求學的機會,而是選擇隱居來“精勤誦習”。如前章所述,法琳在隱居清溪山之前曾經發願:“為大丈夫,不能立正摧邪、綱維至理,豈直遠慚龍樹,抑亦遙愧馬鳴,未若隱遁岩阿、棲心丘壑。”這裏提到的“龍樹”,正是被天台宗奉為初祖的大乘佛教中觀學派的創始人。可以說,法琳在隱居期間,不僅備覽了各家典籍,還將當初在玉泉寺跟隨智者大師所學的天台宗義係統地鞏固了一番。
法琳法師早在弱冠求學之時,足跡就已覆蓋了長江中下遊地區。而在這一地區之內,學識最博、聲望最高的莫過於智者大師。所以說,法琳早在玉泉寺之前就已跟隨智者大師受學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從兩位祖師的生平事跡來看,兩人的出家因緣也是極其相似,祖籍同是潁川,同樣寓居湖北,同是官宦人家出身,又同樣的早發求真,這也確是一種因緣巧合。正是因為法琳受學於智者,繼而發願潛修的曆程,才奠定了他日後成為一代高僧的基礎。
現代學者在研究唐初天台宗玉泉係於京師長安的教學動向之時,普遍會提到法盛、恒景、惠真等禪師的事跡,往往會忽略法琳法師的地位,原因便是在法琳的諸多本傳中沒有他曾經嗣法天台宗的明確記載。事實上,在唐朝初年,玉泉法盛禪師入京弘法,口出光明,並被朝廷賜號悟真禪師之時,法琳法師也正住在長安布政坊的濟法寺。然而此時的法琳已無暇顧及弘法的事業,卻是忙於跟傅奕等人辯論有關“廢佛”之事的妄偽,以維護佛教在新王朝的統治下得以生存發展的機會。其實,法琳法師在廢佛之事漸漸平息下來,並於貞觀初年(627)移居終南山的龍田寺之後,也漸漸萌發了弘揚天台教法的誌向。法琳也成為現存史料記載的,第一位入住終南山中段的天台宗僧人。與此同時,藍穀慧超一係在終南山東段的悟真寺弘揚慧思禪師的三觀法門,使得悟真寺與龍田寺遙相呼應,為天台宗在終南山的弘傳打下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