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羨慕她,臨去之時,有子有孫,有元娘相伴,再無遺憾。”
可惜她連自己還未出世的嫡孫,也沒有能夠親眼得見。
清容等人背過了身去,哭得肩膀直顫。
“你們將來,就跟在元娘身邊,她會為你們安排妥貼的,她是個好孩子。”又是那麼的聰明,她的結果與太後,與自己都不一樣。
靜姑心裏更難受,放了手中的玉篦子,泣聲道:
“您別再說了。”
崔貴妃歎了一聲,果然不再說話了。
可是如此一來,靜姑便越發難受。
洗漱完,扶了崔貴妃起身,衣袍已經備下了,送來的並不是貴妃份位穿的衣袍,而是象征著皇後地位的翟衣。
宮人捧著華勝,候在一旁。
她伸了手去摸那衣料,嫣然一笑:
“也不知為何。”
她抬起頭來,看著靜姑,說笑一般的道:
“這翟衣我盼了大半輩子。”
從進了洛陽王府的那一日起,她就在盼著這一天,想了許久,“可是為什麼,此時我已經得到了,卻又並不那麼想要了?”
她的笑容顯得有些虛無飄渺,仿佛一縷煙,一片霧,風一吹來便會消逝得一幹二淨似的。
靜姑死死咬緊了牙關,極力控製渾身的顫抖:
“這是之前,殿中省下,內侍監令人送來的,說是,皇上半月之前就已經吩咐下去,令人趕製了。”
崔貴妃又笑了笑,張開雙臂:
“服侍我穿上就是了。”
她什麼也沒有再說,可是這樣不說話,比說了話更使人難受。
宮人上前為她描畫妝容,端酒的程濟已經站在她旁邊等候,清容等人放聲大哭,崔貴妃端起了那杯酒,靜姑雙手交握,眼中淚花滾滾。
“我時常在想,這世間該是有天理循環的。”
她端了酒杯,放到唇邊。
靜姑再也忍不住,跪了下去就叩頭:
“讓奴婢替您來喝吧,讓奴婢來喝吧……”
“當日,我逼阿沅選擇,使得元娘早早的失去了她的母親,如今終有一日,也輪到我自己該做選擇了。”
她仿佛沒有聽到靜姑的話,將酒一點一點喝進嘴中:
“我以為,我以為追兒娶了元娘,阿沅還在,一切就都過去了。”
她手裏的酒杯沒有握住,‘哐’的一聲落到了腿上,又彈落到地上,滾了幾圈,上麵沾了些崔貴妃唇上的胭脂,顯得殷紅如血。
“我以為沒有人會再記住此事,可是,可是老天爺還記著。”崔貴妃說到這裏,忍不住牽了牽嘴角:
“我做過的事,哪怕是有人不記心裏,老天爺都替我記著,讓我來一報還一報的。”
她靜坐了半晌,靜姑軟軟的扶著妝櫃,倒地上簡直比喝了鳩酒的崔貴妃更加痛苦。
“我一直都不敢問。”
她看著鏡中,自己收拾得端莊美豔的倒影,緩緩道:
“元娘原諒我沒有?我該早早問的……”
“是我的緣故,使她一早失去了母親,使她沒有母親庇護,使她年紀小小,在侯府那樣的地方,費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