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貴妃臉上的笑意,在看到燕追離去之後,迅速的垮了下來。
這一刻她眼中隱忍多時的眼淚‘漱漱’的往下流。
她捏了帕子壓眼,大聲的喊:
“黃一興!”
黃一興側了身體出來,有些歎息的看她。
“娘娘。”
他有些恭敬的彎著腰,並沒有催促她。
皇上曾有口喻,若秦王剛進蓬萊閣,便坐了不久匆匆要走,便將酒送至貴妃麵前。
那時嘉安帝是悄悄與他說這樣的話,黃一興那會兒還不明白。
秦王遠在幽州,又怎麼會回宮來。
隻是此時事情一樁接一樁,怕是皇上與秦王早就裏應外合,打定了主意要將容塗英一黨圈入其中,聯合將容氏黨羽剿殺。
朝中大事,黃一興不敢妄自揣測,可是他看著眼前這位對許多事情都心中有數,卻又強行忍耐的崔貴妃,不免語氣柔和:
“您有什麼吩咐?”
“我要梳洗一番,你替我將酒端來。”
崔貴妃平靜的說完,低頭整理了一番裙角。
側殿之中靜姑軟軟的滑倒在地上,泣不成聲。
黃一興應了一句,此時蓬萊閣的人早就慌了神,他吩咐著人去備熱水,又親自要扶崔貴妃起身。
殿後靜姑哭了一陣出來,看到這一幕:
“奴婢來。”
她看也不看黃一興一眼,雖說崔貴妃之事,與黃一興無關,可此時靜姑心中難受,卻顧不得那樣多。
靜姑年事已長,雖然仍侍候在崔貴妃身側,但是以往替貴妃洗沐這樣的事,很多年前就已經交到清容等人手中了。
此時她細細為崔貴妃梳理一頭順滑的黑發,那頭發仍舊濃密,養得極好,甚至還未見白發,紅顏便要先折。
她的手輕重有加為崔貴妃按摩,極力想要使崔貴妃舒服,隻是那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滴滴答答’掉入池中。
“我年幼之時,最喜嬤嬤服侍我沐浴。”
崔貴妃眯著眼睛靠在池邊,仿佛對於池中落水的聲音並沒有聽見似的:
“旁的人侍候得都沒你好。”
她偏了頭,臉上帶著笑容,不知想起了什麼。
靜姑隻覺得喉間梗得更加難受,胡亂應了一聲,她便說起了崔家,說起了青河的父母。
當日她是崔氏嫡女,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入宮,服侍魏王的,所以記事之時起,她便學的是詩書女紅,宮中生存之道。
她的身體容不得一點兒損傷,皮膚都是以最好的藥材來養。
入洛陽之時,她是最貌美的年紀,嫩得能掐出水來,眼中藏著羞澀。渾身上下不見半點兒瑕疵,她就像是崔家精心雕琢出來的一塊美玉,獻到了將來天下會最有權勢的人手中。
“我羨慕太後。”
她歎息了一聲:
“羨慕她不用像我一般選擇。”
太後的娘家早早死於太祖起兵之禍,以至於後來的太後不用再麵臨像崔貴妃這樣的選擇。
手心手背俱都是肉,崔家送她入宮的原因,一開始就是衝著富貴、權勢來的,可諷刺的是,她即將位極尊榮,她卻不得活命,崔家的打算自然是要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