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吊床像個睡籃,晃晃悠悠的在我的夢中搖擺。我原以為會在南非的好望角登陸,可杜莫的話令我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思考了一夜。
“嗨,追馬先生,我們的潛艇就要靠近莫桑比克海峽了,難道您還願意在這蝸角大的艙室睡到天亮嗎?”
這個黑人廚子,每次出現都是先聞其聲後見其人,他很了解殺手的特性,假如在我睡覺時或者不經意間,有人突然出現並靠得我很近,被攻擊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他的謹慎也讓我覺得他是個睿智老道的家夥。
“噢,現在唯一比你的糕點更能打動我的,大概就是新鮮空氣了。”我抹了抹惺忪的睡眼,看著一臉驚喜的杜莫。他那白得刺眼的牙齒,總是和黑亮的臉頰相互烘托。
“我給您拿一麵鏡子,再拿一把梳子,等一會兒上了艇台呼吸新鮮空氣的話,海風就不會吹亂頭發了,哈哈。”說完,杜莫興衝衝地跑了出去。
我越來越琢磨不透他,或許他知道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所以想在我仍活著的時候,盡量補償一下我。杜莫很快拿來了鏡子和梳子,像他癡迷做糕點那樣,興致盎然地為我梳理著長發。
在那麵殘破的鏡子裏,我看見我滿臉的劃傷仍未消退,這些傷痕,讓我回憶起在葦蕩中的奔跑,許多幹枯的葦葉,在我急速竄過的瞬間,將我的臉頰劃得陣陣刺痛。杜莫在認真幫我梳理,那隻胖乎乎的黑手,撩起的我長發,顯露出更多的傷痕。他漸漸收斂了嬉笑,仿佛意識到我曾經受過的磨難。那是一種男人的沉重,杜莫也是男人,他應該也愛過一個女人,所以能感受到他的悲憫。
“追馬先生喜歡什麼顏色,我找個皮筋兒幫你把長發紮起來,一會兒上去吹海風會輕鬆許多。”杜莫的細心把我的思緒從盆穀凹地裏拉了回來,我木然了一會兒,說:“噢,那就用紅色吧。”
心不在焉地說完,杜莫急忙把他那隻肥胖的手伸進褲腰口袋,抓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皮筋兒,很快挑出一根紅色,他很為自己的有備而來得意。
紮起長長的馬尾之後,杜莫又抱來另一麵鏡子,站在我身後讓我看收拾好的頭發。“謝謝你杜莫,我想我現在是該走動走動了。”話剛說完,藍眼睛的大副走了進來。“潛艇已經出水,大家抓緊時間上去透口氣吧。”他說。
我心的立刻澎湃而起,雖然此刻與伊涼她們分隔在兩個半球,哪怕上去朝她們所在的方向望一望,也是種莫大的安慰。
這次深海航行,大家都憋壞了,艇員們早早地跑上了海麵,讓清新的海風滌蕩一下肺部的塵埃。當我走出潛艇,看見的卻不是腦海中想著的繁星閃爍、朗朗夜空。淅淅瀝瀝的冷雨,正澆在每位披著油亮雨衣的艇員身上。
“給,追馬先生,這是您和我的潛水服。潛艇現在位於留尼汪的東南角,不能再繼續送我們靠近,假如進入該島十二海裏以內,法國人的巡邏核潛艇就會不客氣地擊沉我們。”
杜莫的話令我大吃一驚,他想和我一起,趁著漆黑的雨夜,偷渡上留尼汪島。這個黑胖的家夥,對我挑逗性地眨了下眼睛,好像在說:“怎麼樣?沒想到吧,科多獸的體能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