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核潛艇在海下航行了一天,我也一個人在吊床上躺了一天。這期間,除了那個印第安人給我送來一盒煙草,就是黑人廚子沒完沒了的寒暄。
他的名字叫羅納杜莫,來自非洲中部,潛艇上的船員,都叫他外號“科多獸”,形容他肥碩但很結實。另一個原因是形容他的滑稽,說話時身體語言非常幽默。有時,我真覺得他該去馬戲團,也許那裏比這艘潛艇更適合他。
這兩個廚師好像不太了解狙擊殺手的職業,臨戰前假如酗酒或吸煙,視線和體能會下降,尤其黃昏的時候,看物體極為模糊。而滄鬼帶來的狙擊手,很多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或者說,他們很容易被肉身裏的欲望所左右。
大概到了晚上十點十分,小型潛艇進入各國海軍時常過往的公海。那個藍眼睛的大副彎腰探頭進來,提醒我們別發出響動。杜莫正講述完他以前的趣聞,露出雪白的牙齒,捂著肚子在笑個沒完。大副的突然出現,令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忙收起笑臉,站直了身子。這個大副,眼神總帶著微笑,好像是因為我的到來才變得如此隨和,他隻朝每個人看了看,就幹淨利落地走開了。
杜莫不再發笑,他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追馬先生,大副的話很重要,我們的潛艇在公海上沒有溝通密碼,為了逃避那些聲呐的捕捉,隻能將馬力開到最小。趁老虎打盹的時候,我們要悄悄從它們出沒的地帶擦邊而過。”
話剛一說完,杜莫便走了出去。我知道,他今天是不會再回來了。除了駕駛員,這時每個海員都知趣地上了自己的小板床,把生命交給了經驗和運氣。
我躺在漁網一般的吊床上,望著艙頂。上麵的幾百米高處,是黑壓壓的海水,隔著厚厚的潛艇艙壁,可以清晰地聆聽大海心髒的跳動。我想,上麵肯定有很多正規軍事化的巡洋艦,一旦探測到這艘潛艇便會死死地尾行,到時拋幾百顆深水炸彈下來,那可絕對不是兒戲。
做了一夜混亂的夢,總算熬到天亮,伊涼、蘆雅還有池春的影子,始終縈繞在心頭,任憑我有多麼堅強的意誌力,此時也無法將她們揮去。這種牽掛,是我畢生第一次體驗和經受的。
“嗨,英雄,昨晚睡得好嗎?看我給你做了什麼好吃的早點。”那個叫杜莫的家夥兒,又端著一個精致的盤子出現了。他歪戴在頭上的白色廚師帽,使他黑亮的圓臉更顯滑稽。不知道為什麼,我漸漸對這個家夥兒有了些好感。
“噢,我睡得很好,謝謝你幾日來做的糕點,這恐怕是我上島以來吃到的最可口的食物了。”我微微起身,從搖晃的吊床坐起,接過他遞送上來的食物。
“哈哈,是嗎?那些家夥整天抱怨我做的東西不合胃口,看來隻有你懂得品嚐美食。”說完,杜莫又開始大笑,露出白燦刺眼的牙齒。
咬了一口杜莫做的糕點,我忽然問他:“杜莫,潛艇到哪裏了,距離非洲海岸還有幾天?”
杜莫用胖乎乎的手掌,啪啪拍了幾下黑亮的腦門,冥思苦想一會兒說:“我們還得想法子進入馬達加斯加島的公海,先在留尼汪島登陸,做好戰前的準備,就可以趕往毛裏求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