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看不到任何陸地的漆黑海麵,我不自覺咽了口唾沫,這種超難度的非法入境,令常人無法想象,就連我自己,也是第一次被杜莫帶領著嚐試。
“全體立正,敬禮致意!”藍眼睛的大副,站在艙門口突然喊道。緊接著,那些雨衣油亮的艇員,迅速列成儀仗隊,衝著漆黑的夜空鳴槍。這麼唐突的舉動,令我有些茫然,杜莫衝我嘿嘿一笑,拍拍他那滾圓的肚子,麵向藍眼睛大副行了軍禮。
在駛往非洲海岸的這些日子裏,大副和艇上的船員都對我很好,即使出於被人利用目的,但也相當注意尊重我的人格和自由權。我隨杜莫一起,麵向大副回致了軍禮,感謝他幾日來的招待。
背上一些必備物品,杜莫與我每人懷抱一隻衝浪板,如兩條躍起水麵的海豚一般,紮入冰涼刺骨的黑色海水之中。杜莫和我的腰上,有一根極富彈性的尼龍繩,假如遇到巨浪,彼此好有個照應。
這一刻,我漸漸察覺出杜莫的睿智,若要共謀大事,就得需要兄弟般的誠意,在關鍵時刻相濡以沫,挺過重重難關。他之前努力與我培養友好的關係,想必也是出於這方麵的用意。
“追馬先生,我們先劃遊一會兒,讓身體慢慢暖和起來。”他像頭肥胖的河馬,一邊抱著衝浪板奮力蹬水,一邊積極地和我保持對話。
“杜莫,知道我現在最羨慕你什麼嗎?” 杜莫聽到我在對他喊話,便忙將左耳朝向我。“哈哈,你是羨慕我的廚藝?或者羨慕我黑亮健康的皮膚?”聽完杜莫的話,我不由得好笑。
“都不是,是你的脂肪。”我大聲說道,然後擺正頭部,專心致誌地朝前劃遊。雨夜冰冷的海水像無數塊漂浮的冰碴,猶如鋼針往身體裏紮,讓人渾身有種說不出的刺痛感。
“你要是冷得挨不住,可以吃塊兒高卡路裏的巧克力,這裏麵包含著黑人大量的血汗,能提供給你充足的熱能。嘿嘿,要是遊累了,就由我來拖著你走。”
杜莫的話很誠懇,但此時雨水澆灌得緊密,宮牆高的浪頭不定掀起又砸下,如戲弄一對相依為命的螞蚱,我又怎能讓這胖乎乎的杜莫冒險?其實,假如我現在想變卦,完全可以讓杜莫拖著我前進,趁他體力消耗大半的時候,摸出刀宰了他。因為在下海之前,我倆身上都配備了應急的匕首。萬一其中一個死掉,可以及時割斷繩索;若遭受體積不大的鯊魚襲擊,還可捅它幾刀,用來防衛。
遊了大概兩個小時,杜莫也有些吃不消了,對著黑色天空掉下來的細雨抱怨:“他奶奶的,脂肪都快凍成冰凍奶酪了,現在要是有一張溫暖的大床,找個溫軟如玉的美人抱上一會兒,就算拿總統的職位與我交換,我都不樂意。”
杜莫說完,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哈哈大笑,我知道他早沒了笑的力氣。我們又彼此沉默,一絲不苟地往前遊去。這時候,藍眼睛大副已經把小型核潛艇開進了國際法禁止的領海,我們已沒有退路。
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前方海洋的盡頭漸漸出現了一抹黑影,我和杜莫欣喜若狂。因為我們知道,那就是留尼汪島,是我們到達非洲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