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時候,由於鱷魚肉是從活體上剛切割下來的,所以煮出來格外鮮美。我還讓池春給大家增添了夜宵,補償幾日來每個女人被虧欠的腸胃。
誘餌籠子提上甲板後,發現滄鬼已經咽了氣。他身體的邊緣部分,已被鱷魚們啃得露出了森森白骨。這老家夥的腦袋頂上,給小鱷魚細長的嘴巴扯去厚實的一塊皮肉,露出顱骨的凹槽裏,汪著一灘凝固的血水。
滄鬼的腳掌和腳後跟也不知去向,隻剩下腫脹著的黑色血管和筋骨,如拉斷的電纜線裸露在曠野,顫巍巍地抖動。
夜裏,我一個人坐在大廳中間宰割剩餘的幾條鱷魚。池春知道,這麼多肉一定要靠明天太陽的烘烤,才可以保證大船遠行前的補給。所以,為了讓我少些勞累,她又發揮她的領導天賦,帶動其他女人們一起參加勞動。
女人們此刻像漁夫們勤勞的妻子,吃飽喝足後無怨無求,七手八腳地跟著一起忙碌。她們把木盆裏的鱷魚肉抬起來翻扣到小圓桌上,然後和池春一起,拿著廚房的刀具切成一片一片的,為明天的工作提前做第一道工序。
蘆雅和伊涼兩個小丫頭,雖然練習了一天的射擊,但也不肯閑著,一起參與到加工食物的行列。我想讓她倆的雙手接觸一下血液和碎肉,找找感覺,這對將來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廝殺很有幫助。
到了後半夜,困乏的女人們都去睡了,幾張圓桌上堆滿切好的肉片,隻要明天的太陽足夠毒辣,把這些小圓桌抬上甲板,再找些幹淨的木板鬆散地攤開來就可以了。這時我也著實有些累了,想睡上一會兒,便找塊個門板兒,墊在艙門處的樓梯口,抱著填滿子彈的衝鋒槍,準備挺到天亮。
大船內部的每個角落都由池春指揮著,打掃抹洗得格外幹淨,消毒液的味道還依稀縈繞在鼻尖。
“噗噗噗噗,咕隆咚咚。”今晚的天氣,應該月朗星稀,不會有雨點和海風。這種不尋常的異響,急速地撞擊著我的耳膜,聽起來像一隻隻大笨鴨從樹上跌落的聲音,可因為馬上扇動了幾下翅膀,看來摔傷的可能性不大。
我急忙跑回睡艙,從池春睡著的小板床前取了那個小鏡子。池春是個極其注重儀表的美麗女人,不管遭遇怎樣的困境,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格外嬌媚動人,這個小鏡子,便成了她每日醒來觀察麵容的私家寶貝。
回到艙門口,像上次窺視鬼猴那樣,把木棍夾住的小鏡片,從艙門開啟的縫隙下悄悄遞送出去。我雙膝跪著頂在樓梯沿,使勁兒彎腰弓背,歪著脖子和頭,半隻眼睛對焦在折射的小鏡片上。
這次倒不需要閃電的恩賜,灰青的夜空中,掛著一輪扁圓的黃月,好似懷孕八月的婦人肚子。偶爾幾抹陰雲,像流浪的帆船,從光亮處經過。
涼颼颼的風,夾雜著蟲鳴和魚兒在河中甩尾的水聲,從門縫下擠進來。小鏡片中的世界,一點也找不到白天的景象,仿佛我此時正窺視著另外一個世界,神秘且充滿敵意。
“呼呼,噗噗……”又是兩三隻拍打著翅膀的黑影,從月光下模糊映射著的小鏡片上劃過。但我依然看不到落在甲板上的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忽然,我雙臂的寒毛立起大半,此情此景,遠比對付人類要刺激得多。
小鏡片來回擺動,捕捉可以看到目標的鏡像,隻見河對岸的樹冠,仿佛在一夜間躥高了很多,把那顆黃色的月亮也擋在枝頭後麵,如無數銳齒形的小叉,捅進了一塊奶油月餅。